立刻有人大声说:“浩意山庄不行!”“欧阳大哥才应该当这盟主!”“我们喜鹊山庄只听欧阳大哥的!”
欧阳大歌面色和缓,摸摸络腮胡子。
曲洱从正厅出来,朝梨树这边喊:“喜鹊山庄——”
顿时几条大侠便站了起来,喜滋滋笑盈盈往正厅走,片刻后传出亲热声音:“哎呀,栾贤侄,上回真是对不住,都是青松阁欧阳……”
后面的话被关进了门里。
梨树下静了。欧阳大歌和李舒面面相觑,李舒递给他一把瓜子:“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俗人。”
欧阳大歌一拍他肩膀:“年轻人!我们竟是知己!”
如此这般,热闹数天,李舒估摸着所有来到江州城参加诛邪大会的,都已经到浩意山庄喝过茶了。
但越是来得晚,越是重要。
这一日他起得早,出院子时正好看见栾秋在院子里练武。李舒挺喜欢看栾秋练剑,偏偏栾秋不喜欢别人偷窥,但凡李舒在墙头砖后偷看,总能被他揪起来。
今日奇了,他明明察觉李舒在,却仍旧慢条斯理练完一整套浩海剑。这浩意山庄的看家本领,李舒见过于笙和曲洱练,但还是栾秋练得最好看,翩然而有力,舒展但迅捷。
“好看么?”栾秋收剑,远远看着他问。
“不好看。”李舒答。
栾秋:“……那你天天偷瞧?”
李舒:“我监督你。我等着你练错、出丑。”
栾秋抖抖剑鞘露水,黑眼珠在眼眶里一掠,看向李舒。李舒心头又骂:可恶!可恶!这样俊的江湖人,应该入我苦炼门。
“喜欢的话,可以加入我们浩意山庄。”栾秋说。
“不喜欢。”李舒挠挠下巴,“我最讨厌舞刀弄剑。”
话音刚落,栾秋已经掠到他身边,抓起他的右手。“渺渺说过,你手上有剑茧子。”
古怪的感受从李舒脊背,火星般窜起。栾秋摩挲他手上茧子,掌心、指腹、关节,细致得像一种暧昧不清的抚摸。
李舒火速收回手,栾秋:“果然有。”
正要说些什么,山庄大门被敲响了。李舒连忙溜走开门,边走边看自己右手。
门外是几个光鲜的江湖人,为首那位比李舒高半个头,眼皮半垂,目光很令李舒不悦。
“栾秋在吗?”那人问。
李舒看他目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不客气的、令人生厌的,像看污物一样看他。
没等他想起来,那青年人手中折扇拍了拍李舒的脸:“再多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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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速之客:再多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李舒:……好新鲜,好兴奋!!!
不速之客、栾秋:???
李舒:这种话都是我对别人说,没人跟我说过!(在地上打滚扭动
第11章 错局(4)
李舒岂是能被这种话吓到的人?他食中二指夹着那扇子,笑道:“这么漂亮一张脸,说话却那么凶,不好、不好。”
那青年的脸一白,随即双目凶光慑人,另一只手直接掐上李舒脖子。
“苍水!”
“栾苍水!”
里外两声同时响起,掐着李舒的手已经用上了八分力气,要不是胳膊被剑鞘轻拍,只怕李舒已经没了。
栾秋一出手,青年立刻松开五指,李舒后退两步,被栾秋抓稳。他没想到眼前青年武功居然如此出色,冲栾秋笑笑,收好怀里的针。这是商歌给他带来的,以备不时之需。青年若是松手再晚一点儿,肚上立刻就有几个血洞。
“管好你的嘴巴!”青年啪地展开扇子,狠扇几下,鬓角两根须须随风扬起。
李舒揉揉脖子,看他模样实在好笑,忍不住笑出声。
青年面色白了又红,怒叱一声,挥扇往李舒脸上拍去。栾秋长手一伸,直接钳住他手腕。
“栾苍水,这是浩意山庄,不是你家。”
说完他扭头对李舒介绍:“苍天之苍,长水之水,这是我弟弟。”
栾苍水比栾秋小几岁,人却跟栾秋一样高大。他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有一身武艺,却不懂得尊重人。
进了浩意山庄,他便摇着扇子四处走,一会儿指着正堂边上那棵杜梨:院宅有梨,心离德离;一会儿捏着鼻子在厨房探头探脑:臭死了,哪里来那么多臭鱼烂虾。
李舒跟着他走,栾苍水说一句,他就在身后“哼哼”冷笑两声。哼得栾苍水青筋直爆,回头要教训李舒时,却又看见栾秋就在不远处。
如今看得仔细了,兄弟俩确实有些相似,尤其那双看人不客气的眼睛。或许是李舒盯得太紧,栾苍水不时回头瞪他,那把扇子好几次几乎要戳上李舒眼睛。
“我如今是栾家继任,此次专程来江州城参加诛邪大会。”栾苍水站在石桌前跟栾秋说话,“住得比较近,就在四郎峰第三个山峰下面,爹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栾秋和李舒边吃早饭边听。栾苍水看不上他们吃的东西,咸菜清粥,李舒碗里卧一个荷包蛋,是他不顾栾秋禁令,自己给自己煎的。按道理说,他们坐着,栾苍水站着,怎么看都是栾苍水气焰嚣张,他俩低人一头。
但栾秋八风不动,稳如泰山,对栾苍水说的话也是听若不闻,只淡淡用眼角余光瞥李舒:“一会儿给渺渺和不烦再煎两个。”
李舒喝粥:“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个。”
栾苍水:“爹说,如果你没死,可以回家看看。”
栾秋:“……我说过,鸡蛋是留给他们俩的。”
李舒埋头,把一碗薄薄稀粥喝出夸父饮江的气势。
栾苍水:“……”
最后,栾苍水带来的几个人进了正堂跟栾秋说事,只剩李舒和栾苍水在梨树下大眼瞪小眼。
其余人起床了,都认得栾苍水,没有给他好脸色。栾苍水想跟于笙打招呼,于笙只笑笑冲李舒招手,气得栾苍水把扇子摇成了一把风车。
栾家是江湖上一个特殊的家族,祖辈有官职,最近几十年辞官归家,渐渐与朝廷断了联系。栾家兄弟三人,大哥走得早,只剩栾秋和栾苍水两个。但栾秋和栾苍水关系恶劣,且栾秋很小就被送到浩意山庄,和栾家基本没有了联系。
“为什么?”李舒耳朵竖起,“背后一定有故事。”
曲洱左右看看。栾苍水在门口审问才来到的卓不烦,把孩子问得愈发结巴。于笙和曲渺渺在吃早饭,没人注意这边。他压低声音:“这是二师兄私事,本来不该多说。但你不算浩意山庄外人,我且告诉了你,你不要再去问二师兄,他不喜欢别人提这件事。”
李舒点头,心道你先说,我听完再决定问不问。
“二师兄的母亲是一个青楼女子。”
李舒:“嗯。”
曲洱:“嗯。”
两人互看片刻,李舒这才回过神,眉头大皱:“这又怎么了?青楼女子的孩子,有什么不对?”
“栾家世代为官,近几十年才解甲归田,他们不可能接受一个烟花之地出来的孩子。”曲洱说,“况且……有传闻说,栾大侠和那女子只是露水情缘,并无感情,那女子是瞒着所有人生下的二师兄,想母凭子贵。”
李舒恍然大悟。
“当时栾家长子出事没了,所以二师兄就被栾家人接走了。但没想到,几年后栾苍水出生,二师兄就……就来了咱们浩意山庄。”
李舒怔了很久,喃喃道:“所以,并没有母凭子贵?”
和栾苍水相比,与他同来的那些人更为和蔼和亲切。虽然栾秋也依旧是淡淡的冷脸,但于笙和他们倒是有说有笑。栾苍水几次想插话,都被曲洱和于笙忽略,他独自在人群之外听着,脸色有几分寂寞。
“诛邪大会再会。”栾秋把众人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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