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堂上个月在沈水里发现了一具浮尸,看手脚标记,像是慧光长舍的主人。但慧光长舍不承认。
“我好奇心起,便查了一下。”岳莲楼冲栾秋勾勾手指,示意栾秋靠近,“慧光长舍很有钱,但它的信众绝大部分不是有钱人家。”
“是谁在背后扶持慧光长舍?”栾秋直接问。
岳莲楼赞他利落:“查不到,钱银来源非常神秘。唯一能肯定的,不是朝廷里的人。”
“江湖上的门派?”栾秋想了想,“江湖上有钱的,又唯恐天下不乱的,除了明夜堂还有谁?”
岳莲楼揽着他肩膀:“你对我们有很多误会啊。什么时候有空喝酒,咱们彻夜聊聊?”
他提议栾秋及眼前的江湖人都和自己一起行动,今夜就把慧光长舍老巢掀翻,做件好事。
“沈水那浮尸,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算太过客气。慧光长舍死了这么重要的人却不承认,还专程找了个假的来伪装,身形、身高和姿态确实十分近似,但为什么死了主人还这样淡定?其中必定有些好玩……不是,有些险恶事情。”岳莲楼振振有词。
栾秋想到李舒最喜欢凑这种热闹,回头去找他。
树下空空,只有一张卷曲的榕树叶子被木条钉在树干上,划拉着几个大字:我出去玩玩。
李舒在雨里又跑又跳,很快没了力气。他捂着腰侧躲在屋檐下,十分懊恼。
栾秋肯定会跟岳莲楼一起行侠仗义,但他却不能让岳莲楼看到自己,只能远远躲开。
伤处隐痛,他掏出怀里的果脯瓜条塞了满口,暗暗怨栾秋不管自己,只顾江湖大义。
雨夜的路上没多少人,李舒耳朵一动,听见不远处传来琳琳琅琅的细碎声音。
一个肥硕圆球骑在瘦马上,晃晃悠悠往这边来。
那马走得艰难,马上的人左手举着金灿灿的伞,右手正翘着兰花指,小声哼仙门最近流行的小曲儿《好意春》。颈上、腰上、手上,还有马儿身上,全是哗啦乱响的饰物。
两人目光对上,各自眨了眨眼。
“金满空?”李舒困惑,“你怎么在这里?”
长舍主人被强行掳走、被带到会场,全都蒙着眼睛。他只能凭借耳朵记忆路上听到的声音,正在仙门分堂里一一细说,让明夜堂帮众辨认。
“说川蜀之地方言的酒酿店,那是在城北。白日里舞狮放炮……没错,城北酒酿店隔壁,是新开张的酒馆。再往前走是……”
掌门人终于救下同乡,只顾着趴在桌上大快朵颐。
“有个人脚步很沉重。”他竭力回忆,“在四郎镇里我听过他的声音,我当时被蒙着布袋,他过来捏了我脉门,判断我有些粗浅功夫,但没有威胁。后来到了这儿,我又听见几次他的声音,但说的什么,听不清楚,只是一些只言片语。‘不能耽误事情’‘小孩要多少有多少’……等等。”
长舍主人接过掌门人递来的果子,边吃边想:“他身上总有许多声音,哗啦哗啦的,好像挂着不少东西。有一回他跟别人在远处说话,不知什么掉了,一路滚到我脚下。我捡起来还给长舍的人,那人说是金珠子。可我觉得,那就是个铁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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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牛派名声大振,从此成为江湖传说。
多年后,唯有在仙门城城东开杂食铺子的老板(匿名),坚持认为那是个十分虚伪的帮派。
老板:当年我才七岁,拎着篮子卖点儿果脯瓜条补贴家用。不料被一牛派恶徒强行抢去。他是个大人,居然抢孩子的东西。这么卑鄙,一牛派能是什么好人!
梁蟾提笔记录:你绝不知道的一牛派秘事,欺辱幼童,(舔舔毛笔)嗯……为非作歹,恶贯满盈。
老板:……也不至于。你别这样写啊!
梁蟾捂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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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诛邪大会那几章有读者说:骑牛少年不是一般人物。
我好想说:我也觉得( ̄▽ ̄")
第32章 慧光长舍(3)
雨忽大忽小,一刻不停。
金满空从瘦马身上取下酒壶酒杯,与李舒同坐屋檐下喝酒。
李舒腰上有伤,本不应该碰酒。他知道栾秋紧张自己伤势,也想尽快恢复后回江州城找曲青君好好打一架,便摆手婉拒。等酒壶揭开、酒液倒出,他被香得鼻孔翕动,瞬间忘了所有拒绝的说辞。
“这是好酒,上头。”金满空说,“我就剩这一壶,在这儿碰上你也是有缘,喝两杯吧,”
李舒:“我喝、我喝。”
自从来到大瑀,李舒身上的钱就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起初在阮不奇大宅子里还有些好东西吃吃,自从被曲氏兄妹捡回家,最值钱的便是栾秋带上门的那点儿梨花酒了。
金满空阔绰,吃喝用度都很讲究,李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那酒,熏熏然又飘飘然,看满街雨水横流,竟有几分把赏风月的快乐。
等他喝完一小杯、再讨下一杯,金满空按住酒壶口子,笑道:“一杯两百文。”
李舒:“……你怎么不早说?”
金满空:“早说了,你就不会喝了。浩意山庄不会赖云门馆的账吧?多么丢人。”
李舒被气得清醒:“卑鄙无耻!”说完心想,我又不算浩意山庄的人,这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不料金满空又说:“栾秋就教出你们这些坏东西呀?”
李舒:“……”
他把酒杯怼到金满空面前:“我才不赖!谁赖谁是苦炼门恶徒,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这诅咒足够狠毒,金满空顿时信得十足,又给李舒满上一杯:“第二杯半价。”
李舒喝得愈发珍惜,用舌尖轻舔酒面,嘀咕:“你跟曲渺渺简直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金满空说自己是来仙门办事的。至于办什么事,他笑着摆摆手。
若是平常,李舒自然不问。但腰伤隐隐作痛,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绞尽脑汁从金满空口中套出曲青君的底细。
“你这么富贵,我看谢长春倒是简朴。”李舒应和金满空哼得《好意春》,用酒杯给他打拍子,冷不防问,“同是云门馆弟子,你俩差别怎么这样大?曲青君厚此薄彼?”
金满空看他:“对咱们有兴趣?你也不想呆浩意山庄了?”
李舒笑笑,知道这是个套。“当然不是,我生是山庄的人,死是山庄的鬼。”李舒左右看看,装作谨慎,“但是在山庄里一说起你们馆主、谢长春和以前的事儿,栾秋于笙个个黑脸,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心里别扭,他们还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他做戏气氛十足,说到最后,黯然得眉毛眼角都耷拉,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第三杯。”金满空不忘提醒,倒完说起云门馆的诸般往事。
和跟着曲青君一同离开的谢长春和那百多个弟子不同,金满空是十年前才拜入曲青君门下的。他本身身怀武功,但过于贪财,竟偷偷把师父师娘的宝贝盗去卖钱,一来一回倒腾,反而挣了几两银子。那几两银子无法哄得师父原谅他,他被逐出师门。不久后遇见曲青君,曲青君见他脑子灵活,又有武艺,便收他为徒。
李舒扮“浩意闲人”扮得入骨:“哼,她自己背叛师门,也收你这种背叛师门的人。”
“第四杯。”金满空笑得见牙不见眼,并不为李舒的态度生气。这样的李舒反而让他谈兴更盛。
“我是负责给师父解决困难问题的,谢长春是师父干儿子,他是讨师父欢心用的。”金满空拍拍胸脯,“我能为云门馆找到源源不绝的弟子,还有源源不绝的钱银。师父重视我,正因为我有这样的价值。”
李舒:“你身上挂这么多东西,不怕别人见财起意?”
金满空:“这些都是我的武器。”
他随手在戒指上扣下一颗宝石,突然弹向李舒。李舒伸手抓住,那宝石去势凛冽,劲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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