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秋摸摸他的头:“现在不打仗了,想去就去吧。大瑀气候比金羌好得多,也热闹得多。”
孩子笑得眉眼弯弯:“好。”
他跳下椅子往后门走,冲栾秋挥手道别。栾秋一怔:“你要出去?”
“我没钱住这里。”孩子拧着手指,“我跟我的小羊住在羊圈里。”
外头风疾,栾秋忙按住后门不让他打开。匆匆扫了一眼室内,人人闭目歇息,就连刚刚还睁着眼睛的老板也蜷在了毯子里。
“太危险,你不能出去。”栾秋低声说,“你这么小,风一吹就跑了。”
孩子满眼恐惧:“我知道。”他很踟蹰,也很焦急,“可是小羊……我只有这几头小羊。我要照顾它们。”
听见外头风声渐小,栾秋蹲下来说:“我帮你把小羊牵到马棚里,马棚牢固,你的小羊不会被吹走。”
“老板会骂我的。”
“是我做的,他想骂,让他来骂我好了。”
栾秋把牢后门,拉开一条缝。
在风灌进来的瞬间,他泥鳅般滑了出去。
还未站定,腰上忽然一股大力袭来。
这是蕴含了极强内力的一掌!直接砸在栾秋后腰,能将他脊骨砸断!
在手掌碰到栾秋衣裳的瞬间,栾秋消失了。
只有外衣维持了一瞬的人形,随即被重掌击中,霎时裂成十余片。
狂风暂歇的黑夜,空气中弥漫着混乱的异味。栾秋已在几步之外,右手持剑,盯着眼前之人。
那小孩看看自己手掌,很惊奇地“咦”一声:“你什么时候识破了我?”
“你我移动、在后门说了这么多话,商歌却始终不醒。”接着客栈外的不灭风灯,栾秋打量眼前的孩子,“是你让她沉睡了。她并不是没有警惕心之人,往常听见我起身,便会立刻醒来,随我而走。”
那孩子笑道:“既然识破了,为什么还跟我走出来?”
“你就是掌管此地的苦炼门长老。”栾秋冷冷道,“我只是想看看,当初折磨李舒的,都是些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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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舒打滚、撒泼、假哭:我要出场!我现在就要出场!栾秋没我不行!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梁蟾:下一章!下一章!
第49章 稚鬼(1)
“李舒?”那孩子想了一瞬,笑道,“噢,英则啊。”
他扭了扭手腕,眼中仍旧带笑,但嗓音渐渐粗了,是成年男子的嗓音。
“我们待他不薄。若不是有我们日夜带他练功,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练到七层‘明王镜’?”孩子的躯体、表情,却有粗哑苍老的声音。
他在这暗夜中桀桀笑着,令栾秋背脊恶寒。
很意外的,栾秋忽然想起了鹤长老。
他只在云门馆公审李舒的时候见过引发混乱的鹤长老,那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和遍布黑色印记的少年脸庞,仿佛恶鬼化身。
据商歌说,在李舒还没有来到苦炼门之前,鹤长老是最好的练功工具。他身形、外貌永远停留在备受折磨的十几岁,一头黑发因苦熬而成白,又因无人医治救治,最终成了现在这个疯疯癫癫、不可控制的样子。
没有人能在成年后,仅靠练习肉.体功夫就把躯体变作小孩;而稚鬼也浑然不似侏儒:他身形、神态、五官,全都是孩子模样,唯有嗓音渐渐发粗。
“……你也曾被苦炼门的人用来练功?”栾秋心念电转,一个他始终没能找到关窍的疑问,在此时得到答案,“你应该跟千江差不多年纪,难道你小的时候,苦炼门就已经用孩子练这种邪功?”
话音刚落,混乱寒冷的杀气如此夜黑风,从眼前人身上爆发!
消停片刻的狂风又隐隐吹动。风灯在夜里摇晃不止,那孩子如野豹一般,在栾秋眨眼瞬间已经闪到他的面前!
腰上的牧人鞭子果然是他的武器,栾秋举剑,当的一声脆响,那鞭子灌注了“明王镜”内力,灰黑色的柄亮出柔和光华,比石头更加坚硬。
鞭子柔软,蛇一样缠到栾秋手臂上。
栾秋以剑为枪,一刺一缩,先逼退敌人,随即脱开鞭子束缚。
一切不过瞬间,栾秋脱身时,那孩子的一个呼吸还未中止。看了看栾秋胳膊上被鞭子撕碎的破口,他低声笑道:“真是灵活!”
说第一个字时后足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栾秋。他个子矮、体重轻,顺风跳起,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第二个字,栾秋原地起跳,翻身亮剑,削下他脑后束的一束头发。
第三个字从孩子齿间吐出,栾秋的剑刃才刚刚切断发丝,他已经甩鞭回身。鞭子原本柔软,此时忽然绷直如枪,刺向栾秋脸面!
最后一字落定,栾秋被迎面一口狂风吹得双目刺痛,砂子扑到他的嘴巴鼻孔,他在本能闭眼的瞬间,肩胛骨尝到了尖锐痛楚。
敌人同样吃了一嘴砂子,栾秋的剑更是直接在他背后划了一记。
他自小在这黑风中成长、练功,能根据声音和气味判断风的来处和速度。他是借风打风,栾秋根本无法在此地与他公平对决。
那鞭子坚硬如铁,末端是尖刺形状的一截精金,锐利如刺,深深扎进栾秋右肩。
栾秋忍着肩胛骨和眼睛的痛楚,闭目握紧鞭身。
如他所料,鞭上满蕴“明王镜”内劲,与他浑身布满的“神光诀”内力隐隐呼应。
在栾秋接触鞭子之后,那孩子也立刻察觉不妥。他微微一怔,迅速收回自己武器。
尖刺自栾秋身上抽离,溅出一泼热血。
不料即便负伤,栾秋也不打算放过眼前劲敌。他并不放手,狠狠拽紧鞭子,往自己身侧拉。
右肩负伤,右手无法使出足够威力的剑招,他把剑抛入左手,使出了“浩然枪”。
浩海剑与浩然枪是相辅相成的两套武功。
谢长春离开后,于笙练习浩然枪的时候,和她配合的就成了栾秋。
两人交替练习,栾秋为了给自己提高难度,总是用右手练浩海剑,左手练浩然枪。
他此时以剑当枪,挑、刺、扫,招招致命。
“有趣!有趣!”那孩子放声大笑,“这么有意思,我不如把你抓起来,陪我练功!”
他并不格挡,只是一味躲避。栾秋渐觉不对。
正起疑时,那孩子笑着说:“你人虽有趣,剑却讨人嫌。”
栾秋左手巨震!
一股强如巨浪的“明王镜”,竟通过左手的剑传来。
他不禁忍着刺痛睁眼。
眼前孩童右手不知何时缠着黑色的绑手带,正紧握栾秋的剑。
栾秋还未来得及抽手,一声脆响,他竟徒手折断了那把剑!
断裂的剑刃收入他手中,就像一把小小匕首。他手指一挑,把剑刃握在掌中,以疾风般的速度扎向栾秋双眼!
断剑在扎入栾秋双眼的瞬间忽然抬起。
叮——
铁丸击中断剑,嗡嗡作声。
是离尘网系着铁丸,射向孩童的太阳穴。他不得不抬起断剑挡下这隐藏在风声里的致命一击。
栾秋抬腿踢在孩子心口,把他整个人猛地踹飞。
腰上又是一紧,离尘网把他拖回了商歌身边。
商歌手掌中被锐器划开了一道伤口。她中了迷药,是凭着最后一分清明,用这剧痛强行令自己清醒。
头脸俱湿,她抢了客栈里的冷水倒了一身。把栾秋拖回身边后,她也立刻往栾秋脸上泼了一把水。
水冲走栾秋眼中的砂子,他终于能够正常睁眼。
“坏孩子商歌。”笑声从马棚顶上传来,“好久不见,你就这样跟我打招呼?”
顿了顿,他又说:“我来接你回家,你怎么还跟我打起来了?你我合力杀了这个大瑀人不是更好?割了他脑袋,挂在雪音门上给鸟儿加餐,多个能响的骨头风铃,英则一定喜欢。”
商歌不言不语,盯着敌人,开口问栾秋:“伤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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