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这段关系的基石,只要他依旧随心所欲地过着想要的日子,就永远不用去考虑是否被谢征欺骗。
魔见他毫不动摇,不禁恼怒道:【你根本不明白那家伙让你失去了什么东西!】
【继续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会被锁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无知无觉地作为一介凡人生老病死!何其脆弱!何其无力!何其短暂何其渺小!】
【眼前的陈晚风,你今日见他是这副模样,待四十年后再见,他依然风华正茂,而你则垂垂老矣……届时后悔,可就晚了!】
傅偏楼听它越说越激昂,一心为他打算似的,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这么多年了,你……”他嘲弄地笑笑,“你果然从没懂过我啊。”
言罢,无论耳边魔如何发癫,他都不理会了。
另一边,陈勤修好断裂的红绳,谢征望着沉默下去的傅偏楼,没说什么,托起他的右手,方便系好。
系好红绳后,陈勤没有松手,而是掐起手诀,闭上眼,无声念叨一句。
伴随他的动作,红绳内本就不太显眼的荧光黯淡下去,转瞬泯然众人,看不出一丝异样。
“这东西价值不菲,又是妖族常用之物,容易招惹误会。”陈勤解释道,“我为它加了匿息诀,修为在我之下的,会无意识忽略它。”
谢征颔首致谢:“有心了,多谢。”
“举手之劳。”
正要放开少年的手腕,不知碰到哪儿,陈勤忽然神色一变。
惊疑不定地,他蹙眉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傅偏楼的面相,仓促道一声“失礼”,收紧手指,扣住腕口命脉,灵力探出。
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松开手,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愕,不可置信道:“天灵根?!”
“什么?什么天灵根?”傅偏楼回过神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迷惑地看向谢征。
然而,谢征却没有回答,眼睫垂下,遮住眸中郁色。
“竟然……竟然……”
陈勤心神震荡,无法相信,这么个小小的凡人镇上,有个上乘双灵根的李草就够难得了,谁能料到,这可是品相完满的天灵根!
三大仙境数百年来,也只出了云仪问剑谷那一个不世奇才!
“谢征!”他忽而按住谢征双肩,眼神灼灼道,“要不要和你表弟,一同随我回去太虚门?”
谢征挥开他的手,语气冷淡:“先前我已说过,我无意于求仙问道。免了。”
“就算你不想,也该考虑考虑你表弟!你可知天灵根意味着什么?他是万里挑一、千万人中都难出一个的修道天才!”
陈勤见谢征不为所动,径直低下头,问傅偏楼道:“谢征他表弟,你意下如何?”
傅偏楼还未开口,便被谢征挡在身后,沉声回绝:“他会跟着我。”
“我问的是你表弟。”陈勤不赞同地看着他,“你曾叫我不要忽略李草的意愿,让他自己抉择。怎轮到你表弟身上,就要大包大揽了?”
谢征唇角抿直,没有回话。但不曾挪动的身躯,无声表明着他不肯悔改的态度。
“你……”
没有想到,谢征会在此事上如此固执,简直和之前懂事明理的账房判若两人。
陈勤问:“究竟为何?难不成你与仙门有何仇怨?你表弟雏鹰之姿,实在不该埋没在凡人镇上,纵你再舍不得,也不能阻碍他一飞冲天啊。”
“陈公子,这儿是我家。”避而不谈,谢征道,“不问而入非君子所为,请回吧。”
他赶客的意思放在了明面上,陈勤不禁气结。
气氛僵持之际,一个脑袋忽然从谢征背后探了出来。
“谢宝宝,”谢征没有回头,像背后长了眼睛般,声音更沉一分,几乎是警告地说,“莫要添乱。”
他愿意给傅偏楼任何自由。
——除却离开他。
可少年没被他吓到,反倒一本正经地说:“表哥,我觉得陈公子说的有道理。”
“……”
陈勤觉得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快结霜了。
“这是我的事。”傅偏楼仰脸望着谢征,“不问问我吗?表哥?”
后边两个字,尾音上扬,被他咬出一股狡黠的味道。
他喊的是“表哥”,不是“谢征”,还在外人面前演着兄友弟恭的戏。
谢征有些怔忪,沉默许久,叹息般地说:“你……你要去么?”
“我不去。”
干脆利落地回答,傅偏楼摇摇头:“我不想去求什么仙问什么道。我只想留在永安镇,安安稳稳的。”
陈勤一惊,大感可惜,正想和他说明天灵根有多稀罕,谢征却先他一步,问道:“你可明白这是何意?”
“你有完没完,究竟想不想让我去啊?”
傅偏楼抱怨一句,随后拽住谢征的袖摆,肯定道,“别把我当傻子。我知道那个什么天灵根很厉害,就像有人天生聪明,过目不忘那样……不,比那个厉害得多。”
他瞥了眼陈勤,哼道:“要是和你回去,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你按在墙上体会一下我方才的感觉了吧。”
陈勤嘴角一抽,不甘道:“即便是天灵根,要到我这般境界,也需要不少时日,没那么轻松。”
“那不更没用了。”傅偏楼鄙夷。
陈勤:“……”
为什么有点生气?他是不是和谢征这表弟八字不合?
“我知道了。”他一叹,终于再次明白了什么叫人各有志,“是我唐突。”
……
陈勤走后,011发现自家宿主的心情指数明显上升了两个度。
【就这么怕小偏楼跟陈勤跑了呀,】011揶揄道,【宿主,系统检测到刚刚小偏楼说话时,你的心律极速上升哦?】
谢征选择性无视它。
他的确心情不错,说不出为何,总之十分舒畅,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小孩乖得哪儿都顺眼,暗暗打定主意,今晚给人加餐。
听话,就该好好表扬。
傅偏楼倒和他相反,陈勤一走,他面上的从容不迫就消失了,拽着谢征的衣袖不松手,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征揉了揉他的发顶:“怎么?”
“没怎么。”傅偏楼嘟嚷,“心里不快活。”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仿佛要借此安心,谢征看到,不禁蹙眉,问:“魔和你说了什么?”
“能有什么,不三不四的疯话。”傅偏楼寒声道,“……我不会动摇的。”
他只是有些不安。
因那家伙在被再次封住前,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猛然狂笑起来。
【呵呵……陈晚风,陈不追,杨不悔,成玄……呵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哈哈,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你以为窝在这个镇子里,畏畏缩缩想躲一辈子,就能改变你的命了吗?】
【傅偏楼啊,傅偏楼啊!】它幸灾乐祸地诅咒着,【你真是个笑话!很快你就会明白了,一介凡人,究竟有多脆弱!多无力!多短暂!多渺小!】
【你逃不掉,你逃不掉的!我等你后悔,我等你!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一贯以来发疯的胡言乱语,还是它真发觉了什么,有所深意?
傅偏楼不知道。
他按捺下慌乱的心绪,头顶蹭了蹭谢征温热的掌心。唯有如此,才能稍微安下心来。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他坚决地想,不能被魔再次蛊惑了。
就让这十一辈子仿佛无穷无尽的争斗,悄无声息地平息在人间界好了。
几十年后,尘归尘,土归土——
此时此刻,他眼前只看得到这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声明,如文案言,本文亲妈式he,请放心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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