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略有薄茧, 不似过去一般稚嫩,握紧时,隐隐透出一股力量感,是经年练剑所致。
傅偏楼深吸口气, 目光深沉。
实在走投无路……也只有破釜沉舟。
摇摇头甩开最糟糕的念头,他走到洞口,撩起遮蔽用的珠帘,看向守在一边的青玉:“外面在吵什么?”
“实在失礼。”青玉歉意地解释道,“今日蛇巢有客登门,大王设宴招待,热闹得紧,奴家心襟摇曳,竟疏忽了这边。”
客人?谁?
看出傅偏楼的探询之色,青玉低下头:“不瞒小楼大人,是……木犀大王。”
“木犀……”傅偏楼问,“怎么突然过来?难不成走漏了风声?”
“是,大王也疑心如此,故而还请诸位暂且呆在这里,莫要擅自离开。大王已在前边设下禁制,非他应允之人,只会看见山壁,无法察觉其中不妥,还请安心。”
傅偏楼点了点头,正欲回屋,余光忽然扫见一道瘦小的身影,贴着山壁朝这边过来。
他一时无言,这就是要他们安心?
瞥向青玉,蛇女才说完那句话就被当面打脸,只觉火辣辣的一片,霎时柳眉倒竖,獠牙咧开,蛇尾鞭子般抽了过去,紧紧将那妖气十分淡薄的孩童捆至近前。
“你是何人!?”
男孩随着胸口窒息的闷痛,脸色惨白地挣扎道:“青、青玉姐姐,是我,小启儿!”
听到这个声音,傅偏楼眼瞳微缩,骤然反应过来:是那个带走谢征和宣明聆的小妖!
青玉也看清了他的脸,但丝毫没有松懈,警觉道:“这儿乃蛇巢禁地,你来做什么?”
“误会误会!”小启儿一边呼痛,一边嘴皮子异常利索地将来龙去脉讲清楚,“青玉姐姐,您也晓得,我被大王烙下禁制后,一直跟在银鱼大王旁边传递消息。”
“前不久银鱼大王心中生疑,把我派去了木犀大王那边侍候,这回来拜访大王,就将我一道带来了。”
青玉半信半疑,稍微放松了点尾巴:“大王在门口设了禁制,你怎么进来的?”
“哎呦,青玉姐姐,您忘记我身上大王的禁制了吗?”终于能喘口气,小启儿赶忙撩起衣领,将那块灰印给青玉看,委屈道,“有这个在,其它禁制对我来说都视若无物。我也是好久不来蛇巢,被绕晕了,这才稀里糊涂摸着墙过来的。好姐姐,您差点把我杀了啊!”
“坏了大王好事,杀你几百次也不嫌多。”青玉哼了一声,到底因那禁制放下心来,将他放开。
小启儿腿还脱力地软着,一个没扶好墙,朝前栽去,手指乱抓,刚好揪住了傅偏楼的衣角借力,这才站稳。
“多谢这位大人!咳咳……”只一下,他也觉得冒犯似的,当即松开手,眨着眼局促不安地望着傅偏楼。
怕被责怪,青玉斥道:“跌跌撞撞的,别冲撞了贵客!”
“无碍。”察觉到那一瞬,有什么滑入袖中,傅偏楼不动声色,面无表情道,“没有其它事,我就先回去了。”
身后,那莫名出现的男孩似在跟青玉寒暄,嘴甜地一口一个“姐姐”,讲些趣话,把蛇女哄得花枝乱颤。
直到那些声音离得远些,傅偏楼才从袖中取出那样物件,是一枚缠着布条的鹅卵石。
解开来,雪白布条上绣有的纹路甚是眼熟,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乃问剑谷外门的花样。
心口雀跃不已,紧张地跳动起来。手指轻轻将其抚平,只见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群妖盛会,树下见。
虽并非谢征的笔迹,但傅偏楼甚至能想象出那人说出口时的语气。
短短一句话,传达出的信息却不少。
能差使那小妖给他们送来消息,谢征和宣明聆的处境兴许比想象中要好上许多。
这让傅偏楼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四大妖王和麒麟的纠葛中,他始终不得而知的,便是它们为何要捉走修士和妖,又想用来做什么。
可看那群木犀兽的下场,也能有几分预见,哪怕传出消息说要等到群妖盛会开刀,也一直挂心不下。
知晓灰蛇的谋算后,为它们不必挑拨就暗流汹涌舒了口气的同时,仍有隐忧,担心猝不及防之下,群妖盛会的乱象会伤到他们,才强硬地要011回去。
如今看来,大抵是多虑了。
傅偏楼微微苦笑,蔚明光说得对,那毕竟是他的小师叔和谢征啊,又怎么可能真的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树下见么……树下?
第一个想起的,是小启儿藏身、令他们分别的那棵树。不过很快便被傅偏楼否决了,无它,距离群妖盛会太远。
那么,还有哪一株树比较特别?
答案浮出水面——麒麟藏身的地方。
011和他们一起看到过异象,知道那里,自然会告知谢征。
不过为何约在麒麟树下?莫非,谢征也想救出那只麒麟吗?
没有疑惑太久,傅偏楼便将之抛去一边。反正谢征总有他的道理,想做什么都行,他奉陪便是。
*
“欺妖太甚!混账!”
小启儿随木犀回到领地后,对方再忍耐不住,猛地沉下脸,大发雷霆。震怒之中,一连劈断了数十根巨木。
木犀性格阴骘,一贯不爱动声色,今日居然如此外露,足可见有多生气,小启儿望着断裂的树腰暗暗心惊,控制住神色,思索着该怎样说话。
任由木犀声势浩大地发泄了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王息怒,以小启儿之见,您反而该觉得高兴才是。”
“高兴?”木犀神色几近扭曲,一掌抓他过来,冷厉的一双眼犹如刀锋,剐得人面颊生疼,“我举全族之命,忍气吞声,却还蒙受欺骗,差点被过河拆桥……你说,我该高兴?”
“正因大王付出良多!”小启儿道,“大王不认为太过委屈了吗?”
“其它几位倚仗同族亲信,万事不烦,血祭之阵的祭品都办得妥妥当当,等着坐享其成;而大王呢?只能依靠我们几个被下了禁制的小妖,大多时候亲力亲为……试问,这公平否?它们可有大王这般狠心割爱,惨痛牺牲?”
“没有!那又凭什么,和大王您平起平坐?”
这些话像是讲在了木犀心坎上,它眯起眼,喜怒不显,听小启儿继续滔滔不绝:
“既然不愿与大王同享,大王何必给它们面子?要知,即便以群妖盛会为由,折断了周围的树木,可那儿到底是林中,是大王您主宰的天下啊!这帮所谓的妖王里,谁可与您抗衡?”
“独占麒麟,岂不比和旁人分享来得好?我说大王该高兴,正是因此。”
眸光闪烁,木犀其实早有此意,否则也不会和灰蛇暗中图谋。此刻闻言,更是蠢蠢欲动。
但它尚存理智,没有完全被小启儿的谄媚吹捧蒙住眼。
单打独斗也就罢了,若是以一敌三,即便是它也没把握能逃掉。
“你可别忘记身上的禁制,”木犀威胁道,“生死仅在我一念之间门,我若陷入囹圄,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小启儿委屈:“我自是清楚,才这样替大王打算!您知晓灰蛇有异心,不若将计就计,与银鱼大王联手如何?”
“银鱼?”木犀不屑嗤声,“没脑子的东西,想撕毁契约,寻我结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
“大王不妨想想,正是因银鱼大王实力更弱,脑袋也不好使,您才更应当与他联手。”小启儿循循善诱,“再怎么样,它也乃实打实的结丹期妖兽,杀死雪鹰和灰蛇后,对付它还不是易如反掌?”
木犀有些心动:“说得简单,灰蛇不是还找了一个蚌妖?听闻也是结丹期,我们不占优势。”
“那便再假意联合雪鹰大王。”小启儿安排得头头是道,以三寸不烂之舌疯狂鼓动着,“今日您去蛇巢,不正是为了提议,在群妖盛会上改为冲雪鹰大王发难么?将此推到灰蛇头上,杀死它,逼退蚌妖,再与银鱼大王一道对付雪鹰,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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