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起李草,掉了个个儿,让他正对陈勤,介绍道:“这可是你亲舅舅,你娘的弟弟,找你找了好久。以后啊,你就有你舅舅看顾,用不着在外流浪了……”
说着她感慨万千,抹抹眼角,“天可怜见的,小秀啊,你弟弟出息了……你若有在天之灵,也该放心了。”
杨叔也跟着说道:“小秀她弟,杨叔托大,做个长辈样,这孩子傻是傻了点,心地却极好的,你啊,别嫌弃。”
杨婶摇摇头,“小秀过世前,最疼的便是这孩子。他苦得很,生下来就没好日子过,以后,你可要替你姐姐照顾好他……”
“自然。”陈勤颔首,“我不会亏待他。”
他见李草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面黄肌瘦的小脸上,露出未开化的痴憨,不由地皱起眉头。
想了想,伸出手去,似是想学杨婶的动作,摸摸这个小外甥的头。
中途却不知记起什么,顿在半空,随后改道捞起了李草的手。
三指并拢,扣在那细瘦如柴的手腕上。
谢征蹙了下眉。
杨叔杨婶不明白,李草也摸不着头脑,可他却再清楚不过——陈勤,大概是在探察李草的灵根。
亲姐姐所托非人,悲愤自尽,唯一的遗孤被刺激成了个傻子,过成这副惨样,见面第一件事竟然是看他的灵根?
那张深沉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满意之色。这是必然,谢征想,毕竟是未来的仙境七杰。
陈不追是水木双灵根,相辅相成,品相上乘,十分罕有,难得的修道苗子,陈勤当然会满意。
但,倘若李草只是个普通人呢?天赋奇差,差到无法修道呢?这名所谓的“舅舅”,还会管他吗?
那厢,李草不舒服地挣扎两下,却掰不动手腕上的禁锢,不由害怕地叫了起来:“啊!”
杨婶连忙哄道:“别怕别怕,傻娃娃,他是你舅舅,不会害你的。”
一面又纳闷地问陈勤,“小秀她弟,你这是干嘛呢?”
“无事。检查一番,看他身体有没有出问题。”
陈勤把少年拽到身边,另一只手扼住后脊,还想继续看看根骨如何。这动作吓得李草径直闭上了眼,不敢动弹,谢征却看出了些端倪。
他怕被打。
被欺负惯了,总有几分应激。谢征很熟悉这点,刚把傅偏楼接回来时,但凡他有挥手靠近的意思,对方便会下意识地浑身僵硬。
实在看不过去,他上前按住陈勤的手:“……够了。”
【宿主,你可别惹恼他啊……】011小声提醒,【这可是陈晚风,就算眼下主线还未开始,不到他成为太虚门八大峰主之一的那天,可也不是现在还是凡人的我们能对付的!】
【都不必动用灵力,假如他稍微认真地挥挥手,宿主就会粉碎性骨折哦?】
“我有分寸。”
谢征和陈勤对上眼,“松手。”
011:【……】
分寸在哪里?
陈勤没料到半途会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挑起眉冷冷看来:“阁下是?”
“我是谁不重要。”谢征不为所动,平静道,“李草很害怕,你先松手。”
“哎呀!”杨婶赶忙打圆场,“两位这是干什么呢?”
陈勤瞥了眼李草,见人像看到救星般迫切地冲对面的少年叫唤着,好像真如这家伙所说,对他感到害怕。
心下微妙地有些不快,但他还不至于和凡人斤斤计较。
要看李草根骨的机会有的是,也不急于一时。
他这样想着,便抽回了手。
几乎才被放开,李草就转身再次躲到谢征身后,这回任杨婶怎么哄都不肯过去了。
陈勤终于正眼扫视了番眼前之人。
容颜清隽,皮肤白净,身量修长。满头乌发用布条束在脑后,还未加冠,说是个少年也不为过。可气质沉静,从容不迫,又不太像是个少年人。
一袭蓝衣,外罩灰袍,足踏布履。鸦青色的腰带边缘缠着一枚小巧的红布锦囊,上边绣着古怪花纹,几乎是全身上下唯一的艳色。
很书卷气,又很简朴的打扮,布料是最便宜的货色,看来家境并不算宽裕。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年岁不大、随处可见,顶多有副好脸的家伙,久违地给他一种棘手感。
只是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黑眸无波,却像什么都看透了似的。
“在下陈勤,陈秀的弟弟,李草的舅舅。”
陈勤问道,“我此番过来,是准备接走我姐姐的遗孤。不知阁下从中作梗,究竟何意?”
“谢征。”
报上名号,谢征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迷惑,反问道,“我从中作梗?陈公子莫非误会了什么,除了方才见李草受到惊吓,多管了下闲事外,我似乎没有做什么。”
“……”
“自然,我相信陈公子并无恶意。只是初见外甥,一时激动……”
他摇摇头,意有所指,“不过,多少也要关心一下李草的感觉。是不是?”
“小谢,小秀她弟,这是干什么呢?”杨婶慌道,“可别吵起来啊,多大点事!”
“错了,杨婶,并非小事。”谢征摇头,“这是关乎李草一生的事,不可轻率。”
听他的意思,陈勤危险地眯起眼:“你这是……不想让我带他走?我是他舅舅,他没了爹娘,不跟我,又有谁会照顾他?你么?”
“是、是啊,小谢……这事你就别掺和了。”杨叔也劝,“陈勤是李草他舅,和他姐姐从小感情就好,还找了人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刚刚也是没注意……”
谢征没有否认,他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紧挨着他的李草。
垂下眸,指着陈勤道:“以后,你要跟他离开这儿。愿意吗?”
小团子愣了愣,旋即天崩地裂一般,露出傻眼的表情,拼命摇头。
杨叔杨婶顿时哑然,陈勤则眉头皱起,上前一步:“我是你舅舅,你该跟着我。”
好似觉得不够,他又补充了句:“我会待你好的。以后你不愁吃穿,想要什么,舅舅都能给你。”
然而,李草的脑袋摇晃得更厉害了,死死拽住谢征衣角,又泫然欲泣地看向杨婶,像是在问“你们不要我了吗?”
杨婶本就不太舍得他,这两年她为李草操的心,甚至比她亲儿子还多,早就把人看成自家娃娃了,当即不忍地叹口气:“这……唉……”
虽不舍,可她也清楚若李草不和陈勤走,就始终没个着落。
陈勤还从未遭遇过这种明晃晃的冷落,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自小被家里人呵护备至,爹娘疼爱姐姐关照,在学堂也是不折不扣的小神童。
后来遇见下山路过的太虚门道人,被发掘出不凡天资,带到虞渊仙境,修为进境一日千里,所得全是仰慕赞赏,从没有过分毫挫折。
此番前来,没考虑过其它,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都躬身亲临,已是对这个外甥了不得的厚爱,又怎会想过对方不肯跟他走?
他表面看上去还一派超然,心底早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陈公子,”看陈勤没再动作,谢征向门外比了个“请”的手势,“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可陈勤又怎会惧他?当下一点头,跟了过去。
二人并排站在墙角屋檐下,一个赛一个面无表情,周身空气都快冻结冰了。
确认这个距离,屋里的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谢征才淡淡开口道:“陈公子并非凡人吧。”
“……”陈勤一惊,冷然道,“你究竟是何人?”
“一介账房,不足挂齿。只不过看陈公子通身气势,和普通商贾相去甚远,看上去也不似应有的年纪,略作猜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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