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阳忍不住雀跃之色,没有变化就是最好的变化。
足足一炷香时间过去,楚孤逸稳重如常。太极掌门沉下气,徐平宽不禁道:“大家看到了,我这孽徒虽是楚恒之子,但心地还算善良朴实。”
太极掌门不置可否。
子车良道:“楚孤逸并无一颗魔心,诸位应当放心了。”
有人接腔:“现在不会入魔,不代表以后不会入魔。”
贺凉水:“现在没死,不代表以后不会死,不如现在自我了断。”
“……”那弟子涨红了脸,“这不是一码事。”
太极掌门浑浊的眼珠紧盯楚孤逸,“你为何修道?”
楚孤逸道:“机缘巧合罢了。”
“修道一途,道阻且长,想要永远保持一颗清正之心,实非易事。”太极掌门徐徐道,话锋一转,“你父亲楚恒,就没能坚守住自己的心。”
楚孤逸捏紧手指,未置一词。
“你如何保证,你不会变成第二个楚恒?”
楚孤逸沉默须臾,道:“我不会变成任何人,我只会是我自己,我的道,已在心中。”
而他的心,已由心魔石证实。
“好,好。”太极掌门点头,“这第一关,便算你过了。”
第一关?贺凉水心中生出不妙,还有第二关?
子车良与徐平宽眼中精光一闪,目光冷冷落在贺凉水身上,他们可算等到了这一天,不必再忍气吞声。
周遭弟子面面相觑,显然也是才知道还有所谓的第二关。
心魔是在左,贺凉水在右,楚孤逸立在中间,眉宇轻蹙,只听太极掌门缓缓道:“楚孤逸,这位贺公子既然是你道侣,也该试一下心魔石。”
贺凉水握紧了扇子,果然,他的身份不会那么轻易地揭过。
“怎么,不敢?”太极掌门面色冷肃。
楚孤逸以拇指摩挲中指的戒指,沉声道:“贺先生与此事无关。”
说到这份上,显然,太极掌门已经知道贺凉水是魔修。如果不是太极掌门自己发现的,就是别人告诉他的。
“楚师弟。”林松烟转过身来,目光幽幽,“事到如今,只有断情舍爱,方能保你。”
楚孤逸不惊不动,“有什么冲我来,放贺先生走。”
“为了一个魔修,值得吗?”
“……”
魔修?除了青霄,众仙门弟子不明所以,谁是魔修?
贺凉水心下了然,看来今天不掀开他的底,是不会罢休了。原来这第二关,是他。
林松烟继续道:“如果贺公子只是普通魔修,也就罢了。”
“林师兄!”邓阳大呼,“你因为被我拒绝,得失心疯了吗?”
林松烟一道灵力打过去,邓阳捂住胸口一声闷哼,安俊像是料到了什么,脸色就像刷了白漆,死死盯着法阵内的三人。
楚孤逸冷冷道:“林师兄,你到底意欲何为?”
林松烟指着贺凉水,“不是我意欲何为,而是他,意欲何为。”
“贺先生从未害过人,更与你无仇无怨。”
“师弟,你被他蒙蔽了眼睛——不,你是从未看清他。”林松烟字字清晰,“你可知,他是谁?”
楚孤逸:“我说了,他是贺凉水,贺先生。”
“那你看过他的脸吗?他可曾在你面前摘下过面具?”
“……贺先生是美是丑,我不在乎。”楚孤逸道,“皮囊不是判断一个人的标准。”
林松烟微微抬起下巴,看向贺凉水时,就像看他的肉中刺,骨中钉,“他是不敢在你面前摘下面具,因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魔修。”
“那又如何?”
“试问,炼魔境能被称为大魔的,有几个?”
楚孤逸道:“炼魔境卧虎藏龙。”
“卧虎藏龙?”林松烟冷笑,“藏得最深的,就是这位贺公子——贺公子,你敢当着众人的面,摘下你的面具吗?”
白玉面具戴了这么些时日,贺凉水几乎已经习惯了,此时冷风拂过,却恍若有千斤重,让他肩颈酸痛,脸颊冰冷。
这一天还是来了。
仙门弟子已是沸腾一片,贺公子竟是魔修,还是大魔?炼魔境能称得上大魔的,屈指可数。
楚孤逸冷声道:“贺先生不必摘下面具,他的为人我很清楚。”
太极掌门喝道:“你私自与魔修结成道侣,还有什么好说的?”语罢,启动法阵,金光咒的光芒笼罩整片场地。
林松烟拱手道:“太极掌门请息怒,我师弟遭人蒙骗良久,请给他些时间,定能明辨是非曲直。”
徐平宽激愤道:“都是这个姓贺的欺骗了我徒儿,方才造成今日的局面,他就是要让我青霄派蒙羞啊!”
子车良动怒:“小楚,到了此时,你还要护着那魔修吗?”
将暝剑在手,楚孤逸挡在贺凉水身前,道:“贺先生,我们走。”
脚下却有一层又一层的法阵浮现,宛如莲花瓣合起,将他们牢牢锁在这方寸之地内,手脚上的镣铐与之呼应,化作金色的锁链,楚孤逸一时挣脱不得。
贺凉水欲要靠近,被一道金光弹开。
“贺先生!”
贺凉水堪堪站稳,金光咒结界内,于魔修而言是火烧火燎,他强忍痛楚,道:“没事。”
楚孤逸挥剑砍断锁链,此举更是惹得众掌门大怒,又加了一重剑阵。
太极掌门怒斥:“楚孤逸,你终究是要步你父亲的后尘吗?!”
“小楚!”子车良痛声道,“你与那魔修一刀两断,才是正途,一切还有转圜余地!”
楚孤逸凛然道:“贺先生是魔修又如何,他从未做过恶事,从未伤害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我是楚恒之子,就要我死;因为贺先生是魔修,就要他死,这就是所谓的仙门正道吗?”
“这里没人要你死,只要你回头!”
楚孤逸质问:“我从未误入歧途,哪来的回头?”
徐平宽指着贺凉水,“你与那魔修交往,就是误入歧途!”
子车良:“你的错误,还有改正的机会,只要你今天向大家证明这一点,此后再无人质疑你。”
“证明?”楚孤逸问,“如何证明?”
寒风猎猎,刮来细碎的雪晶,与仙门正道们的声音:“只要你,杀了他。”
楚孤逸给出坚定的三个字:“不可能。”
随着话音落下,法阵威力陡然施加到最大,楚孤逸半步不退,全力施了一道屏障在贺凉水那边保护他,独自对抗来自众掌门齐发的灵力威压。
法阵一环扣一环,笼罩着二人,与那块心魔石。
林松烟略有些失神地望着楚孤逸,他鲜有在人前失态的时候,此时却隐隐透出疯狂,“师弟,你今天走不了的。”
全仙门的法力聚集在此,楚孤逸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安然无虞地带着贺凉水离开。
“贺凉水,你还要欺骗我师弟到什么时候?!”
法阵之内,贺凉水全身都要麻了,他一步一挪贴近楚孤逸,叹息道:“看来今天,我们要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灵力自将暝剑尖涌动,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楚孤逸一手持剑竖在眼前,一手按在剑上,安抚道:“我们会出去的。”
贺凉水附在他耳畔,轻声问:“楚孤逸,你相信我吗?”
“相信。”楚孤逸毫不犹豫回答。
“这就够了。”
“……贺先生?”
“——贺冽!”林松烟叫道。
楚孤逸一愣。
“师弟,你别信他,他是贺冽!”
楚孤逸像是听到了世上最离谱的事,甚至开始相信邓阳的话,林松烟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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