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山肚子里笑得打跌,脸上还要装作无事,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要不要来走两手?”
谢真依依不舍地把视线收回来,认真道:“师父令我专注修神念,不能和人动剑。”
“真不是因为上回把我揍了一顿,现在给我留面子?”孟君山笑道。
谢真一脸严肃:“切磋有胜有败,都是常事,师兄这是哪来的话?”
孟君山看他那一本正经的神情就忍不住乐,深觉这瑶山的师弟真是个妙人。别看平时话不多,其实心里很有主意,也不乏傲气,不是那等循规蹈矩的仙门弟子。
他揭过这篇,道:“练剑么,什么时候都能练,不过既然说到这《泉边记》,苍山也是个有趣地方。你有没有往那去过?”
“不曾。”谢真摇头。
孟君山拉了个杌子坐下,开始讲:“要怎么说写话本的肯定去过苍山呢,他把那边的日子写的特对味。采药人家是怎么过活,药材如何炮制,如何跟行商打交道,都是一门门的学问。没去过苍山的人,不知道苍山里头有什么门道,同样是采药,在燕乡是一个样,在中原一个样,到了苍山又是一个样……”
他说起这些信手拈来,谢真好奇道:“苍山那里真有‘药泉’?”
“话本里说的能包治百病的神仙药泉,那是没有。”孟君山说,“但苍山地界有些泉眼确有奇特之处,譬如能令药草长势更好的,或许就是所谓‘药泉’传闻的来源。再比如说,有的泉水用来酿酒就格外甘冽,那滋味,美得不行。”
谢真也知道他好酒,闻言不禁目露笑意。孟君山道:“左右师父还在闭关,不如咱们得空去苍山瞧瞧,话说你以前喝过酒没有?”
他见对方忽然表情一肃,以为是这提议太过离经叛道,便说:“你不是在作凝心正念的修行么,入世才是好修行,总待在山上有什么劲?我以前……”
谢真离席站起,对着他背后行礼道:“郁掌门。”
孟君山:“……”
他僵硬地慢慢回过头,就看到师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看了他一眼:“你以前怎么着?接着说?”
孟君山作鹌鹑状:“弟子不敢。”
郁雪非也不多说,抛下一句“跟上”就转身离去。两个被抓个正着的倒霉家伙连忙跟上,一路上也不敢多说话,孟君山冲着谢真猛打眼色,无奈谢真基本没领会多少,看起来是不能指望在挨骂的时候有什么默契了。
穿过竹林小径,掌门的小楼便在眼前。出乎两人的预料,他们没被带去什么地方反省,而是被领到了书房里。
值此时节,小楼里仍处处萦绕着花木幽香。郁雪非一摆衣袖,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来到架子前,也不须看,信手一抽,拿了一本出来。
书册素绫封面,其上无字,谢真还不太熟悉,孟君山却知道这是正清观的簿册抄本。
他看得出来这次师父没发火,也不装死了,翻开来看:“苍山脚下,小香附镇,无名散修报‘滴沙妖毒’一事……啊,这莫非就是《泉边记》改编的那件传闻?”
郁雪非微微点头,却听他下一句惊道:“等等,师父你到底在门外听了多久啊?”
谢真:“……”
郁雪非冷冷地看着他,孟君山自知太欠揍,又重新作鹌鹑状低下头去。谢真挺讲义气地打岔道:“原来这个真的确有其事。”
对着他,郁雪非的脸色就好了很多:“正是。民间关于仙师与妖邪之类的传言,虽然牵强附会为多,但其中也偶有真线索。你们行走在外,既要留心辨别,又不能被杜撰的风闻牵着走。”
两人均恭敬称是。郁雪非又道:“提到这《泉边记》,也该叫你们看看此事究竟如何。何况……”
他顿了顿,说了句让两个弟子都没想到的话:“何况那话本故事夸夸其谈,却未必有真事精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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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未更阑(六)
《泉边记》无疑是好看的,它好看就好看在什么东西都能往里加点,汇成一锅佐料丰富,滋味均衡的乱炖。
主人公是个苍山采药人,半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世俗油滑的处事中不掩侠义之心。他在“三稜乡”卷入了一场风波,出镇的道路暂时断绝,怪病席卷各家各户,往日淳朴的镇民争执不断,诡异灾祸接连二三,半夜惊现无头鬼怪,奇形怪状的暗影在窗外飞舞,愈渐浓厚的山雾淹没村庄;采药人既要应付镇民的敌意,又要找出真相,左右艰难,步步为营,最终靠着智慧与神秘剑客的援手,化解了这番灾厄……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
被问及话本有趣在何处时,孟君山的回答是:“风土人情写得好。八分真,又两分的添油加醋,将谲怪之事与风貌习俗相融,没去过的苍山的觉得有趣,去过的也不觉得是胡编乱造。”
谢真则说:“前面疑团环环相扣,包袱抖得讲究,一直能引得人看到最后。”
两人都没有刻意褒贬,大体还是实话实说。郁雪非又问:“那可有不足之处?”
“铺陈太多,未免有些故弄玄虚。”孟君山道,“气氛是托上来了,最后真正要紧的事情也就那么一两件。”
谢真说:“那个神秘剑客,着墨不多,最后做的事情又很关键,倒像是写书的人不知道怎么收尾,才安排这么一个人来破局。”
郁雪非听了也不评价,把按在手里的正清卷册朝他们推了推:“再来看看这个。”
书就一册,谢真和孟君山只好挤在一起看,还好不像《泉边记》洋洋洒洒一大本,这卷册的内容言简意赅,无一句多余。
事情由一个未留姓名的散修所述,为正清弟子记录下来。散修在山中遇采药人,后路上又与数名游商同行,至苍山脚下小香附镇,想来就是那“三稜乡”原型。
当时,镇上被一种怪病席卷,染疾者多数性情变化,易急易怒,躁动不安,些许小事就能引发争执。纵有人意识到这其中异样,也不免被卷入风波里,相互指责;没染上的人也不能幸免,整日疑心旁人家里有妖鬼害人。散修他们来到时,镇中形势已是紧张之极,一触即发。
小香附镇上毕竟都是凡人,突然来了个修士,如同神兵天降,顿时震住了所有人。把这混乱局面暂时压住后,散修再加询查,发现怪病是由一种带着妖气的异毒导致,但并不见妖族踪迹,镇上也仍有人继续染病。
散修将镇上每户人家方位制成图形,家中几人染病,何时开始,症状轻重,全都详细记录。最后查明原来异毒来自一道地底泉流,病症正是顺着流水方向渐次推进,又因为镇中另有一取水处与其相连,导致那附近人的症状更加明显。
有此发现,他们追根溯源,一路找到山里。原来有一名树妖为人所害,陷于水中,木属妖族的特性令其死而犹存,躯体腐朽,怨气不散。被人发现时,从石脉渗出的点点水流已化为妖毒,湿沙积满地底,这次的灾害便是由此引起。
散修令这树妖解脱,清理了水脉毒源,又调制药物,助染病的镇民痊愈。风波平定后,他将整件事报给了这片地界的正清观,再加上编撰者后日去小香附镇探察后的考据,归总成了这薄薄卷册中的内容。
“原来那神秘剑客才是确有其人,说不定作者就是商队里头的……”
孟君山抚掌赞叹,“这散修好生厉害,想来虽不留姓名,却也不是无名之辈。”
谢真把卷册翻回去,说道:“这件事也有二十余年,若笔者是凡人,亲历当年之事,现在年纪该很不小了。”
“打磨十数年成作的事情也常有。”孟君山笑道,“何况经历这么一遭,换做是我,一定也很难忘怀。”
郁雪非则道:“不要只当成个故事看。此事处理及时得当,才没引起什么大乱子,换个人来未必能有这结果,你们遇事也要记得多加思索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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