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真失笑:“你以为凭你说上两句,我就能复原出什么法门不成?这未免太看得起我,也太看不起星仪了吧。”
翟歆:“……”
见他神色似有松动,谢真又道:“你想知道她们的境况,我这就告诉你。那之后,望你也讲一讲你的故事。”
“你先说?”翟歆怀疑道,“就不怕我听完就不讲了?”
谢真:“没办法,这就是名门正派的作风。”
翟歆:“……”
他瞪着谢真,仿佛搞不明白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谢真微微一笑,略整思绪,便徐徐为他说起他所知的逢水城翟氏之事。
翟氏是女子传族,在逢水城立足已久,虽不免风风雨雨,总算也是一方名门。他讲的倒不至于有多详细,也不涉及什么秘闻,但毕竟曾有一段因缘,林林总总的讯息算起来,还是比一般人了解的多出不少。
一直讲到如今这位城主,他才把七绝井中的经历略去,只说受她招揽一事。翟歆怔怔听着,几乎魂不守舍,等谢真说完了,才茫然道:“她……是什么样子?”
这个她,说的当然就是这个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侄孙女。谢真道:“她年纪尚轻,独掌一城,虽不曾习武,却也擅长因势利导,称得上有勇有谋。”
“她长什么样?”翟歆打断道。
谢真:“……”这就有点难为人了。
别说他手腕被困,就是他再长两只手,那画技也只能帮倒忙。他只好尽力形容:“她……两靥如点,双眉如张,依我看来姿容不俗……”
“那不像。”翟歆喃喃道,“不像啊。”
他从那已不能呼吸的口中,缓缓地叹出一道气。
谢真听到他梦呓般地说:“阿继她,脸蛋太圆,眼睛又小,就算我是她兄长,也得说她怎么都算不上是个美人……”
他问那后人的模样,不是想知道她的相貌,只是想从那里听到一丝亲人留存于世的痕迹而已。但,那也终究是徒劳。
正如他自己所说,毕竟已过去了这样久的岁月。翟氏传承至今,血脉不曾断绝,可那又有何用?他的小妹,早已经不在了。
看着对方那因伤怀而愈加可怖的脸,谢真不由得心下恻然。他刚想说些什么,翟歆忽然一笑:“倒也挺好,想必我妹婿,侄女婿,侄孙女婿……长得应该都很俊吧,不亏。”
谢真:“……”
作者有话说:
“两靥如点,双眉如张”——《捣素赋》
从遗传学(划去)传统经验上来看,外甥肖舅也正常,但是让我们相信翟哥的推理是正确的!
关于翟家兄妹:歆,“神食气也”,一个插满了flag的名字。继,就是最朴素的取继承的意思啦,其实六百年在我们的世界观里真的太长了……不过这是奇幻所以请忽略这点不合理吧,反正不合理的地方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喂!
以及这段里大师兄被铐着,翟歆大吃大喝,总有一种他们在审讯室里吃猪排饭的感觉……
第120章 踏雪行(三)
故事说完了,桌上碗盘也空出去一大半。
谢真边回忆边讲,专心致志,回过神来才发现听的人并没耽误吃饭。眼看席上就剩了半碗烧肉,要不是听到最后对方心神激荡,忘了动筷,恐怕这半碗也留不下来。
见谢真打量那只碗,翟歆似乎终于想起来应该谦让一下了,便不甚有诚意地道:“你也吃点?”
谢真颇为无奈:“不必,方才用过了。”
翟歆:“哦对,你的手被绑住了是吧?哈哈哈哈!”
谢真:“……”
面对他谴责的眼神,翟歆笑了两声就停了下来,大约是也不想叫对方一怒之下用椅子抡他。炉火毕剥声中,他从桌上拎过还没动的酒壶,也不像星仪那样用杯子,直接就着壶嘴喝尽,然后道:“该我讲了?我得想想从哪里说起。”
谢真见他神色郁郁,并不催促,只耐心等他开口。翟歆将空酒壶随手一推,张开五指,在时明时暗的火光中端详自己枯干的手掌。
片刻后,他说:“你叫我将军,那你知道我领的是什么兵么?”
谢真:“禁军。”
“不错。”翟歆沉声道,“但,我徒有统领之名,禁军却不归于我;部属中一兵一卒,乃至我自己,都是星仪一手打造,任他摆布。”
临琅禁军,大名应当称作“朱翎禁军卫”,原是驻守王城,拱卫宫廷的宿卫。彼时,贵胄之家中那些既不承嗣,读书也拿不出手的子弟,练上三拳两腿,被家中长辈安排进禁军谋上一官半职,也是一条出路。
翟歆自小习武,家人为他延请名师,功法药食上无不精心。半是天资不错,半是舍得花钱,这一路培养下来,莫说与同辈相较,就是放他自己去江湖闯荡,也可称得上本事不差。
然而,他初入禁军时,面对的就是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一摊子。同侪不是胸无大志地混日子,就是徒有模样的绣花枕头,民间出身的军士若非特例,升迁都是难事,可又哪来那么多事情叫他们建功?
临琅数十年不启战端,并非高枕无忧,邻国间时有争端,也免不得受上几回威迫。翟歆自恃勇武,少年人心高气傲,铆足劲想做出一番事业,结果进了禁军,正像一头撞进泥沼,筋骨没伤,却束手束脚,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候,星仪来到了临琅。
“太子殿下引荐他,不,应该说是将我引荐给他。”翟歆自嘲一笑,“第一次见到时,只觉这人普普通通,倒也不像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修士,因而就不怎么讨人厌。”
谢真在千愁灯中见过那时的星仪,抛开成见,看着确是一副沉稳端正的人品。翟歆又道:“举荐他为星仪,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总归他不曾辜负重任,之后殿下继位,使我领禁军卫中王城骑五百,这便是后日禁军的前身。”
关于太子一事,他轻描淡写带过,没有多说。谢真却知道,那位太子殿下不良于行,连几个纨绔子弟议论起来,言语中也颇为恶劣,想必处境不算十分得意。听这番话,他与先王之间也不见得和睦,最后得承大统,中间不知经历了几多波折。
“那时,我听从星仪安排,研习一种法门。”翟歆道,“在此之前,他与我说清,这法门若是成功,非但不用惧怕凡世间精兵强将,哪怕面对妖魔,也有一战之力。若是不成,反正先死我这么一个就是了。我不是不怕死,想了又想,拿定主意要赌一把试试,结果……”
他顿了片刻,才道:“我是不懂神仙的术法,可也知道他做的那些,别说什么仙门正派,就连邪魔外道也不会比他更邪魔歪道了。”
谢真不忍地微微皱眉。翟歆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这就同情上我了?不如先担心自己吧,你落到他手里,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谢真客气道:“正是要请你分享一下被害经验,我好有个准备。”
“……”翟歆差点被他噎死,没好气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星仪的手段吧?就你这没几斤肉的小身板,都不够他切的。”
谢真目光不由得向他露在衣袖外的双手看去,除了有些干枯外,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同。翟歆道:“你看我如今是没缺胳膊少腿,也是托他的福,把我拼来拼去,还真是花了他不少功夫!”
他骂了一句,谢真硬是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想来是临琅那边的方言,不过光看表情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只是这样也算了,在他的密室中,最昂贵的不是那些灵药。”翟歆说到这里,冷笑起来,“他有一口血池——看着是没多大,要拿血给它填满,少说得死上几十个人差不多。”
谢真心中一紧,想起曾见到的密室中那一幕,青石台下浓稠的池水从他身上滚落,就好像蠕动的活物。他沉声道:“是活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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