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郴。”孟君山出声道,“这个不好问的。”
“嗯?”闻人郴还未反应过来,“为什么?”
孟君山耐心道:“再问下去,要么小霍编瞎话胡扯一通,要么他翻脸把我们从车上撵下去,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闻人郴:“……”
霍清源哈哈大笑:“别欺负你小师妹了,话不用说这么直吧?再说这回我可没动什么歪招,差不多都是从城主那里听来的。她也说不定是在骗我,你们最好也别全信。”
闻人郴有点被绕晕了:“她会骗你?”
霍清源:“很奇怪么?我又和她不熟。”
“不熟她还会告诉你这么多?”闻人郴怀疑地看着他。
霍清源唉了一声,想用扇子敲她的头,被她啪地一下打开了。他说:“小师妹,别拿看坏人的眼神看我好吧?城主是对我有所求,肯定是我问什么她答什么,不管是真是假,面子上总要把我哄开心了,而且不能有什么让我看穿的破绽是吧。”
闻人郴听得直皱眉:“这话讲的,好像对人家姑娘毫无怜惜似的。”
“你可别因为她不习武就把她当成寻常闺阁。”霍清源似笑非笑道,“光靠惹人怜惜,可没法当一城之主啊。”
还没等闻人郴追问,他又道:“话说回来,我是觉得城主挺不容易,这回我来到这,不就是为了让她能活着回来么?若有什么我顾不上的……小师妹,你也顺手帮帮人家吧?”
闻人郴忽然被扣了这么一顶帽子,却没想太多,她天性热忱,听了这话毫不犹豫道:“当然,我定会看好她!”
霍清源一展折扇,挡住了忍不住笑意的半张脸孔。孟君山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杯子往暗格中一放,道:“这就奇了,我记得按你们瑶山规矩,回山时管不了兰台会的事情。既然你与城主并无联系,她是怎么邀约到你,让你从瑶山千里迢迢赶来的?”
“喂,别以为我会对你跟小师妹一视同仁啊。”霍清源啧了一声,“再问个没完,我回头就叫他们排一出你担纲主演的本子……”
“这就不用了。”孟君山果断道,“你闲着没事还是忙你的生意吧。说起来你那个什么调香的生意似乎还挺红火?”
他话头转得太快,霍清源也没有乘胜追击,只是笑道:“漪兰斋势头不错,前些日子又在棉城开了一家。”
“我们在路上也有瞧见。”闻人郴插口道,“走得匆忙,来不及进去看看,客人好像也不少呢。”
“现下是赔本赚赚吆喝罢了。”讲起这些来,霍清源俨然一副商贾子弟的派头,“师妹喜欢,我回头送些到你们毓秀去。也给向师妹备一份吧,她最近可好?”
闻人郴的神色微微一滞,幸好车中灯光幽暗,不很明显。孟君山代她答道:“正在掌门座下领受教诲。”
霍清源并未留意到这话有什么别的意味,只是感叹道:“听着就辛苦。不提了,出来玩就放松点,我来给你试试这个……”
闻人郴本想说才不是出来玩的,见到霍清源熟练地从箱中取出加盖的竹编壶,将香丸点上,一套下来眼花缭乱,一时间也忘了抗议。
不多时,壶中流出丝丝烟气,就如同墨色滴入清水,在空中缭绕沉降。霍清源这才将车窗重新关上,笑问:“这一味如何?”
“我不大懂。”闻人郴诚实道,“不过很好闻。”
“水生花木,归于河海湖川。”孟君山也道,“着实不错。”
闻人郴看了师兄一眼,稍稍有点郁闷,感觉自己根本什么都没从里面品出来,光觉得香了。霍清源合起扇子道:“多谢,这是我之前没事琢磨着调的,当时还颇为自得,没想到马上就脸疼了。”
“谁打你了?”闻人郴立刻追问。
霍清源:“……也不用那么期待吧?”
闻人郴捧着杯子,好奇地看着他。霍清源道:“今日在席间遇到一位佳人,才知道什么是调香的高手。坐在她身旁,我盘里的烤鱼都仿佛不香了。”
闻人郴不信道:“有这么厉害?”
“这么说吧,自打我修炼这芙蓉扇以来,访遍世间名花,跟花妖也没少打交道。”霍清源认真道,“后来想着这些经验不能白费,又做起香料生意,发现个中门道十分有趣,每每商队带来新奇货品,我都要一一试过。漪兰斋挂起牌子后,流传的方子对我不是秘密,我又常常观摩调香师傅们的法门,懂了些新技艺。就以这些,说一句我对调香略懂一二,不算骄矜吧……”
说到“略懂”时,他微微一笑,笑中却带着伤怀。只是那神色一闪而逝,很快便不见了。
“如此,我却辨别不出那位姑娘的香是什么,出自何处。”他继续道,“有些像花,又或许不是,我丝毫想不出这香味是如何调出来的。又或者,是什么我从未见过的香料也未可知。”
闻人郴:“哦,所以你只是觉得稀奇。”
“稀奇最难得。何况,那香气也的确令人沉醉。”霍清源用扇子一拍手心,“总之,我当时就死皮赖脸凑上去套近乎……”
孟君山瞥他:“你也别总这么放浪无羁了,还想再被人告状到你掌门师兄前面吗?”
“没问题。”霍清源摆手,“她做了乔装,扮作男子,脸也不是真容,不会显得轻浮的。”
闻人郴忍不住道:“你都没见到真容,就知道是佳人了?”
霍清源正色道:“要是她能告诉我这香是什么来历,她于我便是绝世佳人。倘若她还能把方子抄给我,我就……”
闻人郴:“你就以身相许?”
“我就奉她为兰台会贵客,买香不要钱,别的打八折。”霍清源干脆利落地说,“以身相许就算了,我见她怕是已经有了护花使者。”
孟君山:“有趣,我倒也想见见她了。”
闻人郴欲言又止。霍清源看到,便说:“闻人师妹有何高见?虽然你好似不大了解这些,但调香总归主要还是卖给女孩家的嘛,不如来说说看?”
“……”闻人郴忍了片刻,还是没憋住,凉凉道:“呵,男人。”
*
车队抵达目的地时,依照时刻推算,月轮应当正行至中天。可惜他们头顶的夜空上,就只能见到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暗云。
这场雪不知道酝酿了多久,始终没有落下来。寒夜孤清,万籁俱寂时,唯有远处河水奔流的响动,夹在隐隐松风之间。
谢真一下车就打了个喷嚏。长明便轻声念了一句:“一刀两断。”
“……”谢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觑了一眼近旁与他们同车那对师徒,见师父正在对弟子切切叮嘱,两人都没注意到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想当年,他第一次发现这差异巨大的风俗时,一头雾水地问长明:“难道不是该说‘长命百岁’?”
“是长命百岁么?”长明想了想,“我们那里说,鼻子发痒是有人在念叨你,多半是什么时候惹出的仇怨没料理干净,所以要讲‘一刀两断’,多加谨慎。”
妖部的这些小习惯,在外人听来,实在是有些杀气腾腾。
谢真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收回思绪。
逢水城地处中原,四季分明,冬日里城中处处用炭,烟火尘灰的味道尤其明显。到了郊野,则只剩下一片片枝叶落尽的树林,夜风中满是枯干凛冽的气息。
谢真却在其中闻到了一股怪异的焦味,像是在烧没干透的柴,一边升烟一边冒着闷火,带着一股阴暗潮湿,格外令人皱眉。
他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长明,低声道:“你没闻到什么吗?”
“什么?”长明的目光顺着他的帽檐往里看。
谢真:“……不是我。有一股什么东西烧糊了的味。”
上一篇:怪谈?这个团宠文不太对劲
下一篇:返回列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