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翟歆骂道,“他娘的跑到老子家里大打出手,仙门妖族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谢真:“……”
好吧好吧,他已经习惯了。
“我可不是要救你,我才懒得管你死活。”翟歆又道,“我就是不想让那家伙得意——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光靠我搞不定他。虽说我看你也够呛,不过总有点希望吧。”
“我自然会与他拼死一搏。”谢真答道。
翟歆啧了一声:“看你这血都止不住呢,叫我怎么指望你,打不过也别直接送啊。”
谢真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这个看似是流血,实际上却是神魂的暗伤……”
“我晓得啦。”翟歆打断道,“心魂嘛,这个我熟悉,现在首要的是找个办法把血给你止一止。”
“你知道怎样修补神魂?”谢真愕然,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我们就在你的心境里,你要用自己的心魂来修补我?”
“这有什么稀奇的?”翟歆不耐烦道,“你们一个个求仙问道的,神魂都是道行完满,出点问题就跟什么似的。像我这样,早就破烂得四处漏风了,匀一点给你也没事。”
他话是这么说,可一般凡人从生到死,也未必会有让自己的心魂残破如斯的体验。星仪对禁军做的事情,就连仙门中人,也很难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谢真心知再客气未免虚伪,正色道:“不敢言谢,翟将军还有心愿的话,倘若我能脱身,必当尽力。”
“用不着。”翟歆漠然道,“你以为我想救你这妖族吗?坐稳了!”
不停息的大雨如同天河倒悬,街上几成湖海,马蹄疾奔间,又带了些清脆的水声。他们正踏上一座石桥,桥面忽然向上抬起,黑马四足一踏,跃向空中。
他们背后,在雨中连绵一片,青檐灰墙的屋宇纷纷聚拢起来,像是蒸锅里馒头把彼此的脸挤得压扁在一起,转瞬间吞噬了来处的道路。
这座城犹如工匠手中的木楔,一双无形的巨手拆分它的房屋、街道、城墙与桥,再重新拼合在一处,纵使拼完看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姑且也算是拼整齐了。
黑马跃过折成两截的断桥,落在对岸的石板路上。以它的分量,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飘然落地的从容,那一声轰然落地的巨响,不知道还以为谁家房子塌了。
谢真望向已经被烟雾吞没的那条小河:“这里是……临琅的王都?”
“她叫琼城。”
翟歆难得没有话里带刺,“不下这么大雨的时候,也是很美的。”
但是,他心中的故国之都,怎么会是这样转来转去,相互拼接的模样——谢真正自疑惑,翟歆已经说道:“你可别以为那里真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回事……不过幸亏如此,星仪想找到我们,且得费点功夫。”
谢真忽然想到,这街路相互转动的情形,与七绝井下石蛛变幻的道路何其相似?
恐怕即使翟歆封在石棺中,神魂被千愁灯拘住,他周围山中发生的一切,仍然不知不觉地烙印在了他心中。
再往深了想,搞不好就是因为他吃了石蛛……不,或许是心魂中融入了一些石蛛的记忆,因而才会有这番景象。
谢真心中微微恻然,前面的翟歆却一无所觉。他们转过一道街口,翟歆一提缰绳,黑马前蹄朝着迎面而来的窗户一踢,随着砰地一声巨响,他们已经连人带马冲进了院中。
“……”谢真伸手弹开飞过来的木片,“这是谁家的院子?”
翟歆:“星仪家的。”
谢真:“……”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让翟将军直接追尾星仪的,想想不太合理就算了……虽然那样应该很有节目效果啦(x
大师兄:我懂了,这就是琼城折叠(并不是
第124章 风雨声(二)
大雨之中,院里沿路尚有石灯笼亮着。里面的蜡烛不知是不是施了术法,虽无遮无挡,仍然不惧风雨,在水雾中映出一片渺茫微光。
谢真四下一望,这里与琼城中许多的宅院一般,枯叶色的屋瓦宽而平,被雨水洗的发暗,檐角曲翘,垂下几串琉璃铃盏。庭前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好像从未修剪过,颇有几分野趣,把一旁的窗户遮了大半。墙里花木石亭,尽数笼罩在绵绵雨幕下,若不是翟歆说这里是星仪府上,他准以为这只是一处寻常人家。
他倒没想过星仪会住在城中的小院子里。他本以为星仪会干脆住在王宫,或者像后来的那些星仪们,修了些什么观星台、闻道塔之类的给自己修炼呢。
翟歆却不管他在琢磨什么,闯进院子里后,那高头大马自然无法像在大街上那样肆意奔驰,不过被他一催,也扬起蹄子,把这里的景致踩的乱七八糟,最后一头把正门给撞开了。
他飞身下马,朝早就飘落在地的谢真一挥手,示意他跟上:“你是不是在想,星仪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谢真:“正是。”
翟歆疾步穿过门廊,看也不看地转过厢房,折过一个弯,仿佛对这里的布置熟记在心。他说道:“瞧着平平常常吧,不奢不夸,还为他赚了些好名声。我可是知道,他当初对这地方左挑右选,院子也是把原先的拆了重建,中间费的功夫真不少,不过寻常人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还以为他有多俭朴。”
大概在他看来,星仪做的所有事情,反正都肯定不怀好意。
谢真想到的却是另一节。星仪对宅院坐落在何处这样精细,与其说是挑剔,不如说这位置或许对他十分紧要。
“你可知他为何要选这里?”他问。
“我哪知道。”翟歆只有个铁皮盖着的后脑勺,话音听着倒像是在翻白眼,“这地方原本是两户中间,人家出钱也不愿意卖的,但太子殿下要么,那面子总还是要给。之后两边拆了,移了一堆不知道哪里挖来的树,看着就跟老房子一样了。”
谢真:“你记得真清楚……”
“啊,”翟歆道,“因为这些欺行霸市的事儿都是我亲手干的。”
他一巴掌拍开门,进了一处像是书房的所在,抬手让谢真先别过来,走上前把手探进博古架中一个格子,扭开了什么机关,退后几步。
轧轧声响中,那摆了些书籍与珍玩的架子危险地晃了两下,向旁边移开,后面的墙壁整个倾倒下来,化作了向下的阶梯。
书房里藏密室虽然颇为俗套,但是这机关的造法还挺新奇……谢真心想,而且总觉得有点眼熟。
翟歆三步并作两步,顺着石阶奔了下去。密道中自然没有灯,谢真这四处漏风的灵气姑且还够用,学着长明捏了个小红鸟,飞在前方照明。只是他技艺不纯熟,这鸟呆头呆脑,浑然不见应有的灵动。
翟歆:“这肥鸟是你的本体?”
谢真:“……不是。”
翟歆不怀好意地嗤笑一声,这时他们面前一空,红鸟振翅升高,微弱的火光映出了四下里的轮廓。
他们踏入的这间暗室,当中有一处四四方方的水池,池中立着青石床,谢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翟歆弯腰在门口鼓捣了两下,石壁上的几盏灯相继亮起,这些就不是外面用的火烛了,而是由阵法制成,柔和的灯光顿时照得一室通明。
方池中的东西已经浓稠得不见血色,倒像是一锅厚厚的泥浆。翟歆走近池边:“前头刚与你说完,可想不到这么快就见着了吧。”
“我以为,你心境中疗伤的所在该是医馆,又或是将军府上之类。”谢真道。
翟歆:“我都成这样了,别的医师哪里治得了我?”
谢真一怔,只听甲片相撞,几声轻响,翟歆已把他那密不透光的头盔取了下来。
这个活着的翟歆无疑是人,又不是那么地像人。就和在千愁灯中见过的一样,他面色中透着微微的青灰,枯干的手指又瘦又长,淡金的细密圆鳞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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