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郴知道大师兄在外还有一段……可能不止一段的旧事,也没法理直气壮起来了。这时,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狐妖伸手将城主抱起,闻人郴立刻拦道:“你做什么!”
狐妖道:“此间已经没有她的事情了,我要将她送回逢水城去,就此别过。”
霍清源奇道:“你还真是她的侍女不成?”
方才那一番交手,他早就认定这狐妖只是潜藏在城主府伺机而动,与城主并无香火之情,也管不上她死活。狐妖轻描淡写道:“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干系。我带她进来,也要带她回去,不劳费心。”
霍清源神色间不大相信,心道你不会是另有什么图谋吧。狐妖却似看透他所思所想,轻嗤一声:“仙门中人言出重诺,倒也不必以为旁人全都心怀鬼胎。”
霍清源脸皮很厚,就当根本没听出她的讥嘲之意,眨了眨眼,忽道:“既然如此,这位道友是不是与静流部有些渊源?此前城主向我传信,就是借静流部之手,我看守备府中也没有其他妖族,想必就是你为她搭的线了。”
狐妖本来已经要离去,闻言又停下,转身似笑非笑道:“那又如何?”
“既是这样,我们正不算是陌路人。”霍清源笑吟吟道,虽然话里全是试探,却并不叫人生气,“瑶山与贵部之间,大多都是在下联络。”
孟君山实在听不下去了,轻斥道:“你少套些近乎吧!”
“孟师兄不肯告诉我实情,我朝别人问问还不成么?”霍清源不以为意,又道:“这些年来,咱们两家也算是琴瑟和谐——”
闻人郴:“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兴许你也听过我的名号,”霍清源一本正经地插科打诨,“忝为兰台会东家,做了贵部不少生意,与你们主将也谈笑风生……”
孟君山:“……”
他听不下去了,索性把头转了过去,不想去看人家脸上是什么表情。耳边听到狐妖似被逗笑,柔声说道:“我当然听说过霍公子。既然如此,我便有一言相赠。”
霍清源:“请讲。”
“此地不宜久留。”狐妖仍是那副淡淡的语气,只话音中透出一丝肃然,“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孟君山闻言立刻抬头,与对方目光一对,醒悟这话非但是与霍清源讲,也是讲给他听的。
然而狐妖却不再多言,挥袖一卷,一团如云如雾的青气裹着她与城主,顷刻已经升上空中,没入他们来处的那层幽暗中。
霍清源若有所思,见人都走了,也不跟孟君山摆那些装模作样的语气了,说道:“老孟,你看……”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陡然一阵巨震,四面石壁轰轰作响,竟好似要塌下来一般。孟君山不由得变色,一手把戴晟抓了起来,喝道:“快走!”
不用多说,霍清源与闻人郴已经紧随他身后,三人沿着来路急掠出去。
岩石之下本来昏暗,头上的山石又不住摇撼,直让人有种要被深埋其下的恐惧。闻人郴没遇见过此等险境,但心中憋着一口气,决不想拖师兄的后腿,当即灵气全力运转,不肯落下半步。
然而越是催动,越觉得其间有种滞涩,过了片刻,竟觉得气都有些喘不上来。霍清源适时在她手臂上一托,说道:“稳住,且留些力。”
孟君山并不回头,身旁的铜镜却照来一道柔光,立刻让闻人郴感到胸中一清。她喘了口气,道:“这里的灵气有古怪……怎么回事?”
霍清源:“我也想知道啊!”
两人一同看着孟君山,他身形在前,一道水幕若有若无地围绕在几人周围,显然是他出手相护。孟君山颇为晦气地道:“我早该想到的,这场面不久前才见过一次……这山里有流火!”
闻人郴与霍清源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语调截然不同:闻人郴是疑惑中带着茫然,霍清源则要震惊得多。闻人郴脱口道:“这种古时的东西,不是早已绝迹了么?”
孟君山:“那你说这陵墓是什么时候修的?”
闻人郴:“……”
霍清源没说话,脸色凝重。他们不消多久,已经到了他们从七角石室坠下来的那处,说来也是奇怪,狐妖不过比他们先走片刻,这一路却没见到她与城主的踪影。
几人各施手段,沿山壁跃空而去。孟君山以镜光照耀四周,霍清源也升起花灯,提防周遭黑暗里有什么突然窜出来给他们一刀。
幸好,短短片刻间,倒没什么东西来找他们麻烦。只是他们下方山石不住作响,听着就像已塌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攀回那间七角石室时,地上经过之前那一遭塌陷,已几无立足之处。奇怪的是,方才那股炎热从地底起始,他们在下面时感觉还没有那样明显,到得七绝井上方,却是热浪滚滚,一时间山壁上也烧得发红,好似掉进了一只大炒锅里。
孟君山拧眉思索片刻,把戴晟往闻人郴肩上一搁,说道:“你带他先出去。”
闻人郴愕然道:“那你呢?”
孟君山看一眼霍清源,对方也对他点头,他便说:“同来那些修士应当还在七绝井的山道里,我们去找找。”
“万一他们已经走了呢?”闻人郴急道。
孟君山一指他们进山的来路:“那里还有碎石堵着,不像是已经有人离开。听话,快走!”
被师兄这么一喝,闻人郴不禁凛然,答道:“是!”
她心知戴晟对他们也十分要紧,说不住此行的收获,就要着落在他身上,当即不再迟疑,着手清去碎石,向外奔去。
孟君山与霍清源则各走一路,分别投入山洞之中。戴晟那幅绢布地图此前挂在这座石室中,他们都曾看过,此刻将图画记在心中,就沿着标出来的路线找过去。
那些修士之后半点消息没有,孟君山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结果走第一条路就见到了两个躺在山道尽头的修士,不见什么伤处,只是人事不省。他松了口气,先把其中那看起来还是个少年的修士提起来,又去拉那个年长的,没想到那少年被他一颠,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惊叫了一声:“你是谁!……我师父呢?”
孟君山不惊反喜,把对方放下,肃容道:“情形紧急,你先把这人唤醒,沿着来路逃出去!我且去找其他人。”
少年看到地上另一个修士,叫了声师父,然后似乎明白过来,对孟君山道:“我晓得了!这里出了什么事?衡文书院那戴师兄呢?”
孟君山:“就别管他了……对了,来时那间石室地面已经碎了,回去的时候当心掉下去。”
少年修士一头雾水,只来得及点点头,孟君山就已经身形飞掠,去了另一条路上。
他来回奔忙,唤醒了好几个修士,叫他们自去避难。算算霍清源那边,应该已经把人差不多找齐了。这时山洞中已经犹如火烤,他折身回返,越过第一间七角石室,闪身进到曲曲折折的山洞里。
这是他们进山时走过的第一段路,孟君山本以为他们早已出去,没料到转过一个弯,地上横七竖八地坐了一堆人,包括闻人郴在内,居然全都堵在山洞入口处。
闻人郴见到他来了,叫道:“大师兄!……进来的路被封死了!这些道友的灵气都被抽空了,也帮不上忙——”
孟君山心中一沉,再看那些戴晟招来的修士们,他们纷纷在地上调息,显然是有心无力。闻人郴鞭梢一甩,正用灵气击打那块封门的巨石,倘若是寻常石头,怕早就被她打碎一地,而堵门的石头却岿然不动,似是另有玄机。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孟君山回手挡去,铜镜向后一迎,稳稳地接住了那股火焰。这火焰只是流火爆发时的余波,说危险倒也不算危险,只是再耽搁下去,说不准还要生变。
随着那热浪,霍清源一手提着一个修士,飞身而至。他扫了一眼周围,道:“就这些人了没错……老孟,不是我说,山真的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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