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青没有犹豫,后跟一并,原地敬礼:“接受命令!”
老长官用力揉了一把脸,还是决定把情况给这个得意门生说清楚:“上一回东省第三医院那事也是你第一个带人进去的,我不是不信任你,但是这回情况极度危险,里头是个什么状况谁也不知道,东省医院那个,你也听过幸存者报告,这次魔都掉进去的人有五百多万,但凡出一点纰漏,你们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周见青面无表情,站得比青松还直,中气十足地回:“我不怕!我的队员们也不怕!”
老长官用力点了点他:“谁说你怕了?!我的意思是要你小心点!学会随机应变!随机应变听得懂不?”
周见青瞅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我还用你教”的桀骜自信。
这个眼神把老长官气的个倒仰,心里的担忧惆怅迅速被吹得一干二净,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骨子里带刺儿的臭小子呼出二里地去。
周见青手下的尖刀小队是华夏军方最为得意的一支特种部队,能被吸纳的成员都是军队里一顶一的优秀人才,每一个都是身怀绝技全面发展的军事高手,随便拎一个出来放到普通军区都是长官们争着抢着要的大宝贝。
但同样的,国家在他们身上投了数不尽的钱、给他们最好的训练条件和装备,也意味着他们要承担最严酷的任务、冒最大的风险。
别人不能完成的任务他们要顶上去,别人可以斟酌风险选择拒绝,他们不能——他们是这个国家的尖刀,也是盾牌,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魔都一事涉及五百多万人民,在没有任何情报的状况下,贸然将大部队压上去是很不明智的选择,选择尖刀小队前去探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不管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需要有人告诉沦陷的人民,国家还没有放弃他们,请坚持下去,等待救援。
践行仪式极为仓促,肩上扛着星星杠杠的将军们对着这些即将奔赴未知的军人们齐齐敬礼,没有什么多余的勉励和笑容,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或许再也回不来了,但是直到他们站在黑洞前面,也没有一个人说要退出。
“我最后说一次哈,想要退出的赶紧说,怕死不丢脸,车还停在后头,回去还来得及赶午饭。”
周见青换下了军装,这次行动不是为了震慑,而是为了救援及获取情报,军装固然醒目,却很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面前一溜四排共二十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个顶个站的笔直,神情坚毅一言不发,对于他的问话置若罔闻。
“行,都是好样的,按照之前的任务布置,尖刀小队,行动!”
周见青第一个抬腿跃进了黑洞,他身后的二十人一个接着一个,毫不犹豫紧随其后,只是短短数秒,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在进去之前,周见青想象过很多里面的情况,他听过东省医院里幸存者们的报告,什么杀人的医生护士啊可怕的怪物啊,桩桩件件都是违反唯物主义思想的奇特现象。
如果魔都里头也是这样的大逃杀场面……五百万人的大逃杀,周见青光是想一想就要头皮发麻,他由衷希望魔都人民不会这么倒霉。
好在魔都人民还是有一定运气的,坏则坏在好像他们的运气也不咋地。
大逃杀目前没看到,倒是看见了个大型角色扮演现场版,还是“演不好就人生出局”的游戏模式。
周见青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穿军装过来。
尖刀小队的队员们都是多面手,就算是攻坚手也擅长潜伏,收集信息分析战场情况更是他们的必修课,这些国家顶尖人才出马,迅速弄清楚了目前状况,再结合东省医院的案例情报,很快总结出了几条保命要点。
首要关键就是入乡随俗。
不引起怪物注意的办法,就是融入怪物之中。
一行人迅速给自己趸摸好了合适的人设背景,毕竟是一群年纪相当的大小伙子,身上的经受过特殊训练的精干气质放在一块儿分外显眼,不是本色出演军人就只能当武装团体了,琢磨了几分钟,他们决定扮演一支受雇护送主家前来魔都行商的保镖,还能借此机会走街串巷寻找幸存者加以收拢保护。
而这个主家经营的商行名称么……
“你们这是卖什么的?”从周见青身边路过的一个老太太看见了条幅,好奇地问,“是新铺子?有优惠吗?”
周见青露出热情的笑容,将条幅广告一展:“不不不,我们是招工的,专营长途通讯,话费充五百送三百,月末流量买十个G送五个G,还有积分可以拿,婶儿,加个会员吗?”
他手上粗布的条幅上浓墨重彩张牙舞爪地写着几个大字
——“华夏移动通信营业厅,诚招话务员”。
老太太被这一串话说懵了,张口结舌愣了半天:“鸡……鸡什么?几个鸡?一只鸡要五百?五百个铜子?银元?瞎了良心啊!你怎么不去抢!”
老太太垫着小脚一摇一晃气愤地走了,周见青自己欣赏了一番条幅上的字儿,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尖刀小队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一个人,撒进魔都里就像一把沙子混进了海滩,想要短时间内找到幸存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只能让幸存者们自己主动找上门来。
周见青思前想后,就想出了这么个骚操作。
囿于时代,不能提及与政党和国家相关的词语,太含蓄偏门的又过于小众,但凡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华夏人民,哪有不熟悉这套词儿的?只要有一张电话卡,这些打折推销词每月必达,简直比父母还关心你的生活。
而且为防真有不知道这些套路的民众,比如小孩或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还有双重保险…
“大柯,继续!”
周见青拍了拍队员的肩膀,朝他眼神示意。
大柯脸色青了又绿:“队长……这一路都是我,也该换人了吧! ”
周见青换了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眯起眼睛。
大柯与他对视了半分钟,败下阵来:“行行行,我来我来!”
深吸一口气,嘹亮饱满的男中音穿云而响。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周见青满意地对扯着嗓子唱得脸红脖子粗的队员赞许点头,抄起条幅往前走,不忘点歌:“下一首唱小兔子乖乖哈,粉刷匠会不会?两只老虎也排上……”
这样唱着歌举着条幅走街串巷的双人队伍有十支,在偌大的魔都里没有掀起任何一点波澜,作为远东第一大都市,这里每时每刻都在涌入新的商品,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层出不穷,一个来头不明的“营业厅”实在不值得关注。
硬要说的话,就是他们唱的歌还挺上口的。
挖完坟做贼心虚的姚鹂一行人从山上溜下来,抄小道往诊所走,刚走到通衢大道的拐角,就听到了一个飘忽不定的男音扯着嗓子咆哮式唱着歌儿。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回来!”
这唱歌的气势听得姚鹂等人浑身一震,唱歌的人颇有种“你他娘的要是不开门老子就用炮仗给你轰开”的架势,很有气壮山河吞吐云霄的豪情壮志,唯一不太和谐的就是这是首儿歌……
“有这个嗓音条件为什么不去唱军歌……”姚鹂觉得自己的耳朵被狠狠蹂躏了,以后一想到小兔子乖乖伴随着的就是这雄浑壮阔的男中音,日子还怎么过。
“等一下……这个时候……有这首歌了吗?”钟期问。
姚鹂一愣。
那个雄浑男中音已经换了一首歌,这回是有八块腹肌的硬汉黄鹂鸟:“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
与之相伴的另一个陌生男音慢悠悠地响起来:“回收旧家电、旧手机,报废的手机、没用的手机不要扔,都能拿来换不锈钢脸盆……”
一阵麻痒如滚水般从姚鹂的脊背翻过,她迅速扔下手里的铲子,三两下冲到巷子口张望了一番,看见两个身姿挺拔的寸头青年各举着一张条幅,嘴里轮番唱着儿歌,这场景滑稽可笑,姚鹂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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