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上一场游戏里也是被人带着过的, 那场游戏里有很厉害的玩家, 带着几个拖油瓶似的新人硬是能在厉鬼的追击下破解游戏场的谜题, 临走还把游戏场给闹了个天翻地覆,陈茵回到休息区时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幸运,要知道有很多老手玩家都是不愿意带新人的,不仅是不愿意带新人,能不把新人当做探路石和垫背的就算是好人了,而像她一样碰到带着新人脱出的老玩家的概率低到堪比沙河淘金。
不过陈茵也不是一味跟在老玩家后头捡便宜的,至少她知道,想要活命就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也是她这么害怕了还战战兢兢走出房间寻找别人的原因。
那一声“咚”后就是漫长的静默,楼梯上的两人好像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僵硬在原地,然而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响动,黑暗里一片无声的静谧,被光芒摒弃的楼道宛如一张深渊巨口,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陈茵正在犹豫要不要提议回到四楼,三楼的黑暗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邻居?”
是人的声音。
陈茵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无论怎么鼓起勇气,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还是紧张得浑身筋骨都发酸发痛。
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听见了她松懈下来的声音,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她猛然注意到这个玩家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往她的方向退了一步,拿在手里的铁榔头也不动声色地提了起来。
这幅戒备的样子令陈茵一下子提起了心:“……怎么了?”
她谨慎地压低声音,音量几如蚊蝇,如果不是张定海站得近,可能也什么都听不见。
张定海用空闲的手背在身后朝她用力挥了两下,嘴唇翕动:“——开门。”
四楼就是陈茵的房间,离他们俩只有十几个台阶的距离。
陈茵还想再问,她现在对于张定海的怀疑也越来越深,虽然这个同伴是她自己找到的,但是谁能保证这个人不是鬼假扮的?休息区里的玩家都说过,游戏场里的陌生人都不能信任,因为有些狡猾的鬼会假扮成人混进玩家中间,很多个游戏场都是这样全军覆没的,无数条性命堆积出了这条血淋淋的教训。
说不定……张定海是鬼,而那个出声的人才是玩家?
陈茵有个坏毛病,就是在不该乱想的时候特别会胡思乱想,而且她想的东西还不能说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她就犯了这个老毛病。
好在张定海意识到了她的犹豫,黑暗里的那个人没有再出声询问,像是也在怀疑他们两人的身份,而张定海趁着这点空隙,朝她用力比划口型。
陈茵疑惑地眯着眼看,看了三遍才终于看明白对方在说什么,顿时一股凉意从天灵感直接冲到了脚底板。
他说的是没有脚步声。
那个黑暗里说话的人,走路没有脚步声。
这是不太可能的,这种老旧的楼,楼道又是密封的恶,一点声音就会被无限地放大,他们两人下楼时尽管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但还是有细微的声响,但是那个在黑暗中出声的人……他明明站在楼道里,却从头到尾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除非他一直站在那里,否则怎么可能没有动静?
可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一直站在黑暗里?他在等什么?是在等——他们吗?
陈茵一想到在他们下楼的时候,漆黑的楼道里一条人影一直静默地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头皮过了电似的发麻,二话不说跳起来就往楼上冲,一边冲一边伸手进口袋掏钥匙。
在她拔腿往回跑的时候,那个黑暗里的东西仿佛发现了自己已经暴露,也朝着这边疯狂跳来。
之所以说是跳而不是跑,因为没有一个人跑步的声音会这么奇怪。
“咚咚咚咚咚——”
他们刚才听见的那声古怪声音连成了狂风暴雨般的一片,像是什么东西不停砸在地上,带动整个楼道都在微微发颤,这个声音越来越响,连片地追在他们身后。
在这样的重压下,陈茵抖着手迅速打开门,哧溜一下窜进去,回头就对唯一的同伴疯狂招手:“快快快!”
男人一步跨过三个台阶窜进门,陈茵一眼瞥见了追在他身后的东西,瞳孔短暂地放大,乔昼已经抓住了她的手,砰一下将门狠狠带上了。
门扇撞在门框上发出了一声巨响,但紧接着,那个东西就撞到了门上,接连不断地发出咚咚声,像是恼羞成怒地在催促他们开门。
两人死死地抵住门,度日如年地等了快十分钟,门外的那个东西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陈茵一屁股贴着门坐在了地上,湿热的汗水浸透了衣服,贴在皮肤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瞳孔不自然地放大,好像是被吓坏了。
乔昼蹲在她面前,叫了她两声,又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陈茵才从极度的恐慌中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见了……那个……”
乔昼轻声问:“什么?”
此刻任何一点属于人类的声音都会给陈茵以安全感,她不由自主地往乔昼的方向缩了缩,虽然外面的东西已经走了,但她还是惧怕被听见一样,用细如耳语的声音道:“一具……尸体。”
光是想一想就耗尽了她的勇气,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着描述:“头……头在地上跳……”
这句话实在有够可怕的,一具用头在地上跳的尸体,一蹦一跳地追在活人后面,陈茵看了看门,刚才他们就和这个东西隔着一扇门。
在她转头去看门的时候,听见了她这句话的乔昼极快地皱了一下眉。
“是男人还是女人?”
乔昼的反应有些出乎陈茵的意料,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女人,头发很长,拖在后面。”
女人……乔昼一边转着各种念头,一边说着废话缓解陈茵的紧张情绪:“怪不得听起来是咚咚咚的声音,因为她不是用脚在走路啊?”
陈茵被他这句关注点清奇的话弄得有点哭笑不得,方才的紧张忽然消失了大半:“我们现在还下楼吗?她会不会就等在外面?”
乔昼被她突然虎起来的风格惊讶了一下,想了想:“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待一会儿吧。”
他站起来,对着猫眼看了一会儿,外面就是楼道灯洒下的一片静谧黄光,没有什么老套的一只血色眼球凑在猫眼上的剧情——不过按照那具女尸目前的存在形态,大概她也做不到把眼睛凑到猫眼上去。
外面很安静,没有多余的声音,那具女尸好像确实已经离开了。
说了自己的推断后,陈茵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点,这才有心情站起来招待客人。
说是招待,其实只有一杯简单的白水。
401的布局结构很奇怪,按理说一栋楼里房屋的格局面积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尤其是这种老楼,全都是一个模板里套出来的,可是乔昼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温馨套间,演绎的是都市家庭情感剧,陈茵手里拿的就绝对是一代农民工进城奋斗史剧本了。
这个房子总共只有四十平大小,厨房卧室卫生间阳台统统挤在一起,床尾拉根长绳子晾衣服,床边放着一个牡丹花图案的红痰盂,床上罩着大红被套,一米二的床摆不下一米八的大床单,床单的四角都挂下来拖在了地上,把床遮挡得严严实实,锅碗瓢盆可怜巴巴地挤在窗户下的方桌上,看来这张不大的桌子还兼具了饭桌与灶台的功能。
……总之,这是一间看起来与这栋楼格格不入的房间,和乔昼的房子差距大到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同一栋楼里。
而且,五楼有一百二十平的面积,四楼怎么只有四十平了?剩下的八十平都被吃掉了吗?!
他坦率地这么吐槽了一句,陈茵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游戏场就是这样,里面还有鬼呢,这点怪事都很正常啦。”
陈茵把乔昼让到唯一的一张凳子上,自己站在门边,时不时看看猫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了十分钟,陈茵小心地问:“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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