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屋里响起了伊万的呼噜声,两个被捆在一起的少年对视了一眼,同时挪动着身体将手凑到了壁炉的火焰上。
火舌舔舐着麻绳,很快烧断了干燥的绳索,佩特罗沙伸手时刻意将自己的手垫在下面,火焰在他手上烫出了两个泡,爱德华扔掉绳索时抬起眼眸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
佩特罗沙轻轻地朝那两个水泡上吹气,用眼神询问爱德华下面要怎么办,完美扮演了一个合格的npc。
而爱德华的动作坚决自然。
他从壁炉里拨出了那片磨了很久的木片。
被炉火和高温烘烤干了水分的木片呈现深猪肝色,边缘和尖端都是碳化了的黑,有着极其锋利坚硬的质地,木片后半部被磨成了适宜抓握的形状,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有些丑陋的匕首。
但佩特罗沙很清楚,尽管看着丑陋,经过碳化处理的木匕首绝对有着无与伦比的锐利。
爱德华握着它,轻巧地靠近了沉睡的伊万,佩特罗沙的笑容有些凝固了,所以他选择了第三个选项?但玩家要成功击杀伊万是很困难的,可是如果他是npc……
他的焦虑和犹豫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那边的少年已经将匕首捅进了熟睡羔羊的脖颈。
他选择了切断颈动脉,这个举动让佩特罗沙有些惊异,怀疑爱德华是玩家的思绪忽然淡去了不少。
就算是再厉害的玩家,也不会对杀人这么有心得,从其他玩家身上可知,他们所处的社会是安定平和的社会,大多数人一生都很少见几次死人,能这么利落地下手取走别人性命的,除非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就是脑子有一定问题的精神病患。
而从爱德华冷静地选择命脉的理智上看,他怎么也不可能是疯狂的精神病患。
至于杀人犯……佩特罗沙还不至于分辨不出一个人是不是噬血成性的杀人狂。
垂着眼眸等待伊万咽下最后一口气,爱德华抹掉脸上的血迹,转过头,就看见佩特罗沙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过近的距离让爱德华有些不适应,他瞥了一眼对方手上的烫伤,语气和缓:“怎么,你要谴责我吗?”
佩特罗沙笑容不变,抬手替他擦掉眼角一滴猩红的血,温和地否认:“不,我是来询问,埃迪……需不需要一个共犯?”
他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显然让爱德华有些吃不消,翠绿色的眼睛里狐疑和警惕都快要溢出来了,面对他的戒备,佩特罗沙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视线落到伊万身上:“善后就交给我吧,我正好对这件事算是擅长。”
对善后……比较擅长?!
爱德华挑起眉毛,看着佩特罗沙独自一人将伊万拖出了门,和上次一样埋在了雪地里,甚至一板一眼地做完了祷告,抬手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迹,也露出了一个和佩特罗沙相似的笑容。
“也愿主保佑你,我亲爱的共犯。”
——————
我捡拾羔羊的骨骸,
鲜美的羔羊的脊肉,都已腐烂,
流尽了血管里芳香的血液,
这些冰冷的骨头、残羹冷炙……
我捡拾羔羊的骨骸,
祈祷它们回归主的环抱,
然后匍匐着,将这雪白的果实
献给我甜蜜的、纯洁的、满身血腥的
共犯。
————《真实之书·虔信者》
第111章 绝境生存游戏(八)
虽然纠结下三路的事情好像不太妥当, 但一个事实还是无法被忽略的,那就是……佩特罗沙目前还处于没有裤腰带的境地中。
原本的小牛皮腰带被看守拿走了,替代用的麻绳烧掉了, 木屋里挖地三尺也没有合适的材料可以用来系裤子, 而伊万……他完全是靠着自身惊人的腹围撑住裤子的。
定制的裤子本来也是挺合身的,但佩特罗沙现在瘦得可怕,只能靠髋骨勉强松松卡住裤子不掉下去,回来时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积雪,还要用手按着腰。
……看起来有点凄惨又有点搞笑。
等他推门进来, 就看见爱德华恢复了盘腿坐在壁炉前的姿势, 面前是那一堆从伊万身上搜刮下来的东西,他正低头握着匕首撕扯伊万衣服上没有沾到血迹的布料, 割下来一条布条后扔给佩特罗沙,视线在他腰上转了一圈。
接过腰带的佩特罗沙眯着眼睛对他笑, 毫不介意地系上了腰带,抬手往壁炉里塞了两块木头。
放在一旁的木柴已经快没有了, 零零散散大概连一天都撑不过去,而外面还在刮着呼啸的风雪。
“等雪小一点我就走。”爱德华眉宇间多了点忧愁的神色。
佩特罗沙又坐回了床上, 将还在滴滴答答淌血的毯子随意推到床下, 轻柔地拨着小提琴:“再等一天吧, 明天雪大概就会停了。”
“你怎么知道?”
“嗯……这是我的一个小技巧, 用来辨认天气很管用。”佩特罗沙没有正面回答, 不管是谁打上这么多个回合的游戏, 也该记住每一天的天气变化了。
爱德华没有多问,像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在第三天的黎明到来时, 爱德华是被缓慢下降的温度惊醒的,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看向了壁炉, 里面的火焰微弱顽强地支棱着,佩特罗沙醒得比他早,正将剩下的木柴一股脑填进去。
说是剩下的所有,其实也只有四根木头了,壁炉缓缓地回温,佩特罗沙把屋子里用不到的杂物全都扔了进去,终于勉强让室温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你醒了?要喝水吗?”
落魄贵族忙里偷闲转过脸问爱德华:“是温的。”
金发碧眼的少年有些困倦,支起一条腿垂着脑袋不说话,脸上都是没睡好的烦躁,过了好半天,才答非所问:“有点冷。”
“是吗。”佩特罗沙看了看凌乱的壁炉,拿起放在身旁的加百列,像塞一根无足轻重的木柴一样,将它顺手抛了进去。
被上等松香精心养护了上百年的小提琴一被火焰环抱,琴身上的油脂就猛然带动卷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苗,佩特罗沙安静地看着加百列被火焰吞噬,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像他只是找到了一件足够合适的助燃物。
“现在有好一点吗。”他拨动了一下壁炉,让空气和燃料充分接触,橘红的火焰照得他脸颊绯红,连过于凌厉的骨相都柔和了不少。
“唔……”爱德华眼睁睁看着他烧了那件传世之作,有短暂的一瞬间失语。
等外面天光大亮,雪地里反射出耀眼刺目的光芒,天上的积云还是低沉沉地压在上空,但雪的确是停住了,卷动针叶林的狂风也暂时止歇,爱德华披上斗篷,系绸带的时候发现佩特罗沙也一副要离开的架势,动作顿了顿:“你……”
“埃迪要把我留在生命都没有的屋子里等死吗?”佩特罗沙笑吟吟地先发制人。
“我……”
“我决定跟着埃迪一起走,两个人结伴的话,总好过你一个人吧?如果遇到了危险可以把我推到前面去哦。”佩特罗沙语调舒缓甚至有些轻快,话的内容却不大令人舒适。
然而爱德华听完后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是个好主意。
他的眼里明明白白地写了这样的话。
两人的结伴莫名其妙,看起来像是佩特罗沙硬赖上来的,但在他提出要往哪边走时,爱德华也会无声地默认,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想要在冬季的西伯利亚原野上找到一个十一岁的孩童……尤其是西伯利亚正处于风雪季,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孩子已经死了。
不过佩特罗沙没有将这个双方都知晓的猜测说出口,爱德华也没有要放弃找人的意思——尽管他找的并不怎么上心,不,不能说是不上心,只是囿于周围条件限制,显得有些漫无目的。
两人走走停停,在佩特罗沙的引导下,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比较和平的小镇。
他们一路上不是没遇到过聚居地,但是现在整个国家都陷入了动乱,大部分有人居住的地方都乱的不行,什么起义军、革命军、城镇自卫军、乡村自卫队……只要凑够十几个人起个听得过去的名号就是一支军队,规模小的村子就靠村里的青壮年这样护卫,规模大的村子就会有几方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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