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猝然看向澹台训知,眼神惊怔。
澹台训知与他对视,面露忧色,郑重其事道:“我去这一趟,少说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回返,在此期间,我母妃很可能会对你不利,甚至会想方设法杀你。虽然我安排了人暗中保护你,但你还是要多加防范,最好将这件事告知你爹你娘,他们虽是奴婢,却比我更有能力护住你。”
扶桑并不担心自己,因为他即将远走高飞,也不会再连累爹娘为他焦心劳思了。
转头避开澹台训知的视线,他忍不住开口:“大公主她……愿意吗?”
“大公主拖到这个年纪还不成婚,就是为了等那个让她芳心暗许的男人,没成想到头来,却以和亲公主的身份远嫁番邦,真是造化弄人。”澹台训知话音里含着明显的侮诮之意,“纵使她千万个不愿意,但为了太子,却不得不认命。”
好似吞了枚苦果,扶桑嘴里心里都是苦的。
虽然太子谋反这件事迷雾重重真假难辨,但他私心里觉得,大公主的婚事是压垮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若非突然冒出个西笛王子向大公主求婚,局面根本不会恶化到现今这个地步。
太子因为大公主被逼上绝路,大公主为了挽救太子答应和亲,这对血浓于水的至亲姐弟,为了彼此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扶桑为这份真情动容,潸然落泪,泪珠掉进水里,没激起半点涟漪。
澹台训知瞧见了扶桑的眼泪,心里倏地冒出一股戾气。
虽然扶桑哭起来楚楚可怜,但他不能容忍扶桑为别的男人或女人掉泪。
不过难得能与扶桑和平相处,加之分离在即,他只想让扶桑念着他的好,便将那股戾气强压了下去,维持着心平气和的假象。
“你知道大公主喜欢的人是谁吗?”扶桑忽问。
“是太子太傅,”澹台训知知无不言,“‘玉面崔郎’崔恕礼。”
这个答案虽然出乎意料,扶桑却并未太过惊讶。
崔恕礼十六岁三元及第,因才貌双绝,点为探花,“玉面崔郎”的名号从此家喻户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美名就连扶桑这样孤陋寡闻的人都有所耳闻,纵然而今青春不再,崔恕礼依旧是位风姿卓绝的一流人物,非常人可比。
崔恕礼成为太子太傅时也才而立之年,当时大公主还是豆蔻少女,会对崔恕礼这样超群出众的男子生出爱慕之心实属正常。
扶桑蓦地想起曾经看过的某个话本里写过,年少莫遇惊艳人,若缘悭分浅,则贻误终身——崔恕礼之于大公主,太子之于他,不外如是。
“大公主年少时对崔恕礼一见倾心,从此念念难忘。”澹台训知注视着扶桑姣好的侧脸,款语温言,“扶桑,我对你亦是如此。我那天对你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扶桑早忘了他说过些什么,因为他的话一点都不重要。
扶桑无动于衷的样子令澹台训知再次戾气暗生,这回他没有压抑自己,猛地抓住扶桑的手,恨声道:“柳扶桑,是不是要我剖腹剜心,你才肯相信我说的话?”
扶桑吃痛,却没做无用的挣扎,他冷静地直视着澹台训知的眼,明明是生得很好看的一双眼,眼里却总是充斥着凶横、阴鸷、狠厉……以及一些暧昧不明的东西,扶桑猜测是“慾望”,那种伴随着危险的、野蛮的、源自肉躰的“慾望”……他唯独感受不到“喜欢”,抑或澹台训知所谓的“喜欢”,和他认为的“喜欢”,其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物事。
“我相信过你,也曾真心待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扶桑平心静气,毫无怨怼,“你把我推进荷花池里,还拒不承认,说是我自己掉进去的。要不是我爹下水救我,我在五岁那年就淹死了。信王殿下,这样的你,教我如何敢信?”
“我十年前就跟你解释过许多次了,”澹台训知又气又急,“我当时只是想吓吓你,并不是真的想杀你,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你确实吓到我了,”扶桑轻轻勾起唇角,“我至今都怕水,单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水边,心里都惴惴不安,你一来,我就更害怕了,如果你现在把我推进水里,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好,既然你耿耿于怀,那我今日就偿还给你!”
扶桑还没反应过来此话何意,只见澹台训知陡然站起,踩着美人靠纵身一跳,便越过栏杆,“噗通”一声坠入池中。
扶桑惊呆了,脑海嗡嗡作响。
他双手扒着栏杆,紧盯着下方翻腾的水面,等着澹台训知浮上来,然而波澜渐渐平复,依旧不见澹台训知露头,扶桑终于慌了——不管他有多讨厌这个人,都无法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澹台训知!”扶桑大声喊,“澹台训知!”
他想喊救命,可是这里离岸边八丈远,声音根本传不过去,即便传过去了也不会有人听见。
他又不会游泳,就算跳下去也是白搭一条命,他只能一遍遍呼喊:“澹台训知!澹台训知!澹台——”
伴随着四溅的水花,澹台训知破水而出,半截身子露出水面。他抹把脸,仰头看着扶桑,喊道:“这下你满意了吗?”
扶桑扭头就走。
“柳扶桑!”澹台训知怒吼,“你站住!”
扶桑置若罔闻,快步走下阶梯,随即跑了起来。
可他终究逃不出澹台训知的掌心,他被抓住,被扯进湿淋淋的怀抱里,被牢牢地禁锢。
“放开我!”扶桑拼命挣扎,“你这个疯子!”
“没错,我是个疯子,”澹台训知咬牙切齿,“我是为你而疯的!”
扶桑再一次被澹台训知堵住嘴唇,他将他压在廊柱上,像疯狗一样噬咬他,好像要将他拆吞入腹。
扶桑痛得不停流泪,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被另一根舌头不停翻搅,他发狠地咬下去,澹台训知闷哼一声,更紧地压住他,几乎要将他的肋骨压断。
扶桑几近窒息,不得不松口,澹台训知的舌头从他口中退了出去,脸贴着他的脸,附在他耳边哑声道:“你越咬我,我就越兴奋,感觉到了吗?”
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衣,扶桑也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了。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澹台训知湿漉漉的脸,带着哭腔道:“说不定有双眼睛正在岸上窥视我们,你在这里对我做的事很快就会传到珍贵妃的耳朵里。澹台训知,你才刚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你为什么总是说一套做一套?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谁让你不听我的话?”澹台训知用指腹抹去他唇上沾染的血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动你一根头发。”
“你压得我好疼,”扶桑推他,“你先起来……”
扶桑大病初愈,澹台训知不想将寒气传给他,便配合着扶桑的动作,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扶桑看着他浑身湿答答的狼狈模样,柔声劝道:“你不是还要送大公主出嫁么,若是病了就不好了,赶紧去换身衣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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