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折玉不停地说话,直到扶桑不再发抖,抽泣声也停止了,他低头亲了亲扶桑的脖颈,道:“没事了,接着睡罢。”
第117章
许是上午淋了雨, 也许是夜里受惊过度,第二天晨起时,扶桑就发起烧来。
因为一直用澹台折玉药浴的水洗澡, 扶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质越来越好, 他已经很久没生过病了,上次生病还是在嘉虞城, 跟这次的起因差不多, 也是淋了一场雪,外加伤心难过。
上次烧得人事不省,这回还好些,至少人还是清醒的。
“我不看大夫。”扶桑欹在床头,面色白里透红, 嗓子沙沙绵绵的,“还像上回那样, 抓两副退烧药回来即可。”
澹台折玉自然依他,转头吩咐朝雾去抓药, 朝雾领命出去, 在院门口险些撞到君如月身上,她慌忙后撤两步, 福身行礼:“见过二公子。”
君如月问:“急匆匆地做什么去?”
朝雾道:“扶桑发烧了,奴婢去找白先生抓药。”
白先生是君府的府医,长住府中,但凡谁有个头疼脑热,随传随到,省去许多麻烦。
君如月暗暗自责, 昨日不该拉着扶桑淋雨,他那般娇嫮, 哪禁得住风吹雨打。
君如月蹙眉:“怎么不请白先生过来瞧瞧就直接抓药?”
朝雾道:“这是扶桑的意思。”
君如月呆了呆,道:“你快去罢。”
君如月进屋时,就看见流岚端着盆,澹台折玉亲手将手巾打湿、拧干,折几折,放到扶桑额上。
扶桑先叫了声“二公子”,君如月上前来,道:“听朝雾说你病了,严重吗?”
“只是低烧而已,”扶桑笑一笑,“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君如月也不多言,当着澹台折玉的面,他不能显得太关切——种种迹象表明,澹台折玉和扶桑关系匪浅,他最好和扶桑保持距离。
“殿下,父亲请你过去。”君如月紧接着道,“等用过早饭,为殿下贺寿的人就该陆续登门了。”
澹台折玉没作声,扶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福至心灵般看透了他的心思,这对扶桑来说是难得一遇的宝贵瞬间。
扶桑心里面带微笑道:“殿下,我没事,等吃过药再睡一觉就会好了,你只管忙你的去,不用在意我。”
默了默,澹台折玉道:“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等烧退了,着人知会我一声,好让我放心。”
扶桑乖乖点头:“知道啦,你快走罢,仔细我把病气过给你。”
澹台折玉又叮嘱了流岚几句,才和君如月一道儿走了。
等流岚也端着盆出去,玄冥跳上床来,冲着扶桑叫了两声,扶桑伸手摸摸它,哑声道:“你饿了是不是?再等等,等朝雾回来就有好吃的了。”
朝雾去白先生那儿取完药,顺路去厨房取了早饭,风风火火地回到漪澜院,先去后院让流岚把药煎上,她拎着食盒去了正房,见扶桑在厅堂里坐着,惊吓道:“你怎么下床了?”
扶桑失笑道:“你别紧张,我没什么打紧,不用非得在床上躺着。”
朝雾面露难色:“可是殿下说……”
“殿下被二公子叫走了,”扶桑打断她,“你不说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他只是发低烧,澹台折玉却有些小题大做,搞得朝雾和流岚也慎重其事,忙前忙后地照顾他,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朝雾没办法,打开食盒,先往扶桑面前放了一碗粥,道:“这是用姜汁煮成的姜粥,治反胃,祛风寒,你快趁热喝了罢。”
扶桑非常讨厌吃姜,昨儿个那碗姜汤都是捏着鼻子硬灌下去的,今儿个又来一碗姜粥,这可比药都难喝。
但他不是那等任情恣性的人,从来不会辜负别人的好意,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粥送进口中,囫囵吞下去,违心称赞:“味道还不错。”
朝雾笑道:“你若喜欢,中午我让厨房再给你做。”
扶桑心里叫苦不迭,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朝雾又从食盒底层拿出一碟一碗,碟中是一只拳头大小的清蒸乳鸽,碗里是蒸羊乳,这是玄冥的早饭。
扶桑闻着乳鸽的香味,几乎要流口水,玄冥更是馋得不行,围着朝雾喵个不停,朝雾刚把碗碟放到地上,玄冥就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还边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姜粥变得愈发难以下咽了,扶桑速战速决,唏哩呼噜吃完,又连灌了两杯温茶,冲淡嘴里的姜味。
去院子里看看花草、晒晒太阳,等药熬好了,扶桑喝下去,这才回房休息。
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柳翠微的声音,扶桑睁开眼睛,果然是柳翠微在说话,他哑着嗓子唤道:“翠微,进来罢!”
话音刚落,柳翠微掀开帘子进来,边走边道:“是我把你吵醒了么?”
扶桑道:“我本来也没睡实。”
见他想坐起来,柳翠微急忙劝阻:“快别起来,好好躺着罢。”
扶桑正在发汗,头晕得比之前更厉害了些,便没起来,只是把旁边的枕头抓过来,垫在脑袋底下。
柳翠微坐在床边,见扶桑满头是汗,边用帕子帮他擦汗边道:“除了嘉虞城那次,你这一路上都没生过病,怎么刚到这里就病了?该不会是水土不服罢?怎么也不请大夫瞧瞧?讳疾忌医可不好。”
扶桑虚弱地笑了笑:“就是昨天出去时淋了点雨,没事的,发发汗就好了。”
柳翠微叹了口气:“你病得可真不是时候,偏偏在殿下生辰这天病了。”
扶桑却道:“我倒觉得这病来得正是时候,我连件像样的生辰礼都没准备,根本无颜面对殿下。”
柳翠微安慰道:“别想那些了,什么都没你的身子要紧,赶紧好起来,明天不是还要启程去鹿台山嘛。”
说到鹿台山,柳翠微蓦地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明日一别,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听她这么一说,扶桑霎时悲从中来,眼泪倏地就流下来。
柳翠微赶紧帮他拭泪,自责道:“瞧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你本来就难受,平白惹你伤心。快别哭了,今儿个把眼泪流干了,明天怎么办?”
扶桑破涕为笑,用手抹了抹脸,哽咽道:“我哭不单是为了这个。”
柳翠微疑惑地问:“那是为了什么?”
扶桑低垂着被眼泪沾湿的浓睫,如泣如诉道:“昨晚我梦见修离了,他掐着我的脖子说,是我害死了他,要让我偿命……清醒的时候,我可以自欺欺人,粉饰太平,可在睡梦中,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却觉得是我害死了修离……玄冥是我的狸奴,如果不是为了寻找玄冥,修离就不会失足落水……”
“扶桑,你绝对不能这样想,”柳翠微严肃地打断他,“那是他的命,他就该命绝于此,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给自己找罪受。”
她险些就要说出修离是被人杀害的,幸好及时止住了话头。
“我很害怕……”扶桑似乎根本没把柳翠微的话听进去,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一个人说死就死了,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我,如果我今天就病死了呢……”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你刚才还说你没事。”柳翠微握住扶桑的肩头晃了晃,慌乱道:“扶桑,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在说胡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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