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吓了一跳,他只敢想想,哪敢真打,使劲把手往后缩:“都云谏!你别闹啦!”
“我是认真的。”都云谏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扶桑道:“我踹过你一脚,还把你摁在水里一回,你今天打我一巴掌,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扶桑本就分不清都云谏的话是真是假,现在他病着,脑子混混沌沌的,更加迷茫无措。
他不想再跟这个人胡搅蛮缠,疲惫道:“你放开我,我想休息了。”
“这个提议一直有效,你什么时候想打了就告诉我。”说完,都云谏放开了扶桑的手,“你休息罢,我去向殿下汇报你的情况。”
扶桑忙道:“告诉殿下我已无大碍,让他别担心。”
“你这是教唆我欺骗殿下吗?”都云谏道,“我可不敢。”
扶桑又想打他了。
都云谏前脚刚走,修离后脚就进来了。
扶桑很想和修离再说说话,修离方才问他的问题他还没答呢,可药劲儿上来了,睡意如潮水般漫上来,须臾之间就将他淹没了。
再睁眼时,屋里已点上了蜡烛,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他以为是修离,听见的却是都云谏的声音:“……烧退得差不多了,起来吃点东西,再喝碗药,然后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就能好了。”
视线渐渐清明,脑子还不清醒,扶桑一脸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嗓音微弱又沙哑:“你怎么在这里?”
都云谏低声反问:“这是我的房间,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意识回笼,扶桑懒得与他争辩,捂着嘴咳了两声,问:“什么时候了?”
“戌时过半。”
“修离呢?”
“在楼上伺候殿下药浴。”
“他有没有帮我喂小狸奴?”
“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罢,你不饿吗?”
“……饿。”
都云谏先让小二送来了一碗粥才把扶桑弄醒的,他去桌子那儿把粥端过来,问:“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扶桑坐起来,伸手接过碗,唏哩呼噜把一碗蛋花粥喝进肚里,肠胃暖暖的,人也精神了许多。
“还要吗?”都云谏问。
扶桑摇头:“还得留着肚子喝药呢。”
没见过喝药还这么乖的,都云谏莞尔一笑,亲自去厨房端药。
闻着就很苦的一碗药,扶桑一口气就灌了下去,十分豪迈。都云谏及时递上莲子糖,扶桑拈一颗含在嘴里,让甜味慢慢在口中扩散。
不经意与都云谏四目相对,扶桑愣了愣:“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都云谏问:“什么样的眼神?”
扶桑不知该怎么形容,含混道:“奇怪的眼神。”
都云谏笑而不答,笑得扶桑有些发毛,他掀开被子下床,边穿鞋边道:“我去上茅房。”
都云谏道:“你吹不得风,就在屋里上罢,我不介意和你共用一只痰盂。”
扶桑道:“我介意。”
都云谏起身,从龙门架上取下他今天穿过的那件靛青鹤氅,直接披到扶桑身上:“那就穿厚点。”
扶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房间,和转性后的都云谏待在一起实在太别扭了。
他去前堂问掌柜的还有没有空房,掌柜的说早就住满了,连大通铺都没了。没办法,从茅房出来后,他只好又回到了地字二号房。
一进门扶桑就惊呆了,因为都云谏在床边打好了地铺,而且已经躺平准备睡了。
扶桑磕磕巴巴道:“你、你这是……”
都云谏道:“今晚有修离值夜,殿下那里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好好睡你的,病才能好得快些。”
扶桑在原地呆了半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先去吹了蜡烛,然后摸黑上床,连外袍都没脱就钻进了被窝,被窝里尚有余温。
刚躺下没多久,不知从临近哪间房里传来女人的呻喑声,听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扶桑小声道:“都云谏,是不是有人在欺负女人?”
都云谏:“……”
这个小太监,和太子什么都做过了,还跟他装哪门子的不谙世事呢?
难道……是故意勾引他?
第97章
虽然一路走来住过几十家客栈, 但扶桑单纯地以为客栈就是吃饭睡觉的地方,殊不知酒足饭饱思霪欲,客栈里还有一项心照不宣的特殊服务, 就是狎妓——大部分客栈会和周边的妓院合作, 而有的客栈甚至会直接在店里豢养娼妓。
那呻喑声妖娆婉转,都云谏一听就知道是妓-女发出来的, 良家妇女不可能如此放浪。
“都云谏?”没得到回应, 扶桑又喊了一声,“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顿了顿,都云谏道:“别多管闲事。”
“这怎么能是多管闲事?”扶桑稍微拔高了音量,“话本里常说,‘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遇见不平之事, 怎么能无动于衷?”
都云谏腹诽,一个愿买, 一个愿卖, 两相情愿,哪来的“不平”?
女人的呻喑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叱骂,都是些“婊-子”、“骚-货”之类的脏话,简直不堪入耳。
见都云谏果然无动于衷,扶桑忿忿起身:“你不管我管。”
都云谏险些气笑了,他猛地坐起来,在黑暗中直视着扶桑的身影, 几乎有些咬牙切齿道:“柳扶桑,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扶桑:“……”
他什么时候“装傻”了?
他本来就够傻了, 还需要装吗?
“你什么意思?”扶桑问。
都云谏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在心里反复劝自己:不要发火,不要发火,不要发火。
他必须改变对待柳扶桑的态度,扭转他在柳扶桑心目中的形象。
他沉声道:“男人和女人交合时,女人发出这种声音是正常的,说明她正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
扶桑听着那声音,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弱女子被欺淩的画面,实在听不出乐在哪里。
他怔了怔,吞吞吐吐地问:“交合……和有染,是一个意思吗?”
都云谏耐着性子道:“行房,云雨,敦伦,苟合,有染,全都是一个意思,只是直白和委婉之分而已。”
话音刚落,女人发出一声变了调的长音,随即便彻底地静了下去。
都云谏道:“这一声就意味着到了。”
扶桑问:“什么到了?”
都云谏:“……”
短暂的寂静之后,都云谏起身坐到床边,他的眼睛在黝黯中闪着两点精光,豺狼虎豹般盯着扶桑:“你和太子不是什么都做过了么,你怎会不知道?”
扶桑讷讷:“我……”
都云谏轻笑一声,倾身靠近扶桑:“你所谓的‘上床’,该不会是和太子躺在一张床上纯睡觉罢?”
扶桑想说他和太子还会亲密地抱在一起,却难以启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都云谏骤然笑得停不下来,扶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住头,又捂住耳朵,可还是没办法将都云谏的笑声完全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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