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玩够了就自己回来了,扶桑把它放在腿上,将又香又脆的胡饼掰碎了喂它,它也吃得津津有味——就是不挑食,才吃得这么胖。
吃饱喝足,扶桑和澹台折玉回到马车上,小睡了两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就被君如月叫起来爬山。
薛隐背着澹台折玉,扶桑紧随其后,君如月跟在扶桑后面,小声道:“你要爬不动了就告诉我,我背你。”
扶桑想起逛街那天君如月的豪言壮语,会心一笑。
第123章
昨儿个天不亮就起了, 紧接着颠簸了一整个白日和大半夜,睡那区区两个时辰根本不足以让他恢复精神和体力,扶桑只觉得头重脚轻, 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才沿着崎岖山道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感到吃力了,但他怎好意思让君如月背他, 只好咬牙硬撑。
周遭的景色也是昏昏蒙蒙的, 山雾缭绕,露华如水,越往上走雾越浓、露越重,阴寒袭人,仿佛一夜之间入了秋。
石阶上覆满青苔、落花和败叶, 极易打滑,扶桑时不时就要打个趔趄, 幸好君如月时时关注着他,总能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反复几次之后, 君如月终于忍不住道:“我背你罢?”
薛隐背着澹台折玉,却甩开他们一大截, 隐匿在迷雾之中,瞧不见踪影。扶桑不想耽误行程,只得点头同意:“那就辛苦月哥哥了。”
君如月背过身去,微微屈膝:“上来。”
扶桑伏到他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好了。”
君如月双手挽住他的膝弯,站直, 转身,拾阶而上, 步伐稳健又轻盈。
扶桑不由感叹,人与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薛隐和君如月的身形不像都云谏那般魁梧雄健,看似竹清松瘦,却遒劲郁勃,仿佛积蓄着无穷的力量。
扶桑道:“你若累了就放我下来。”
君如月嘴上说好,心里却在想,在抵达终点之前扶桑都别想从他身上下来,先前说过的,他要一口气把扶桑背上鹿台山的山顶。
不用看路,扶桑才有闲心看看风景,然而视线却被高树密林和雾霭流岚遮挡,目之所及皆是葳蕤蓊郁,氤氲旖旎。
那些绿树十有八-九都是苦楝,或高或矮,或粗或细,密布在山道两侧,遮天蔽日。
山下的苦楝花已经衰败了,山上的苦楝花却开得正盛,一串串淡紫色小花挂在枝头,犹如紫色云霞,触手可及。
山风吹拂,枝摇叶摆,落英飘飖,如雪似霰,扶桑伸手去接,笑着感叹:“太美了,像仙境一样。”
君如月道:“等会儿日头出来,云蒸霞蔚,景色更美。”
可没等日头出来,扶桑就歪在君如月肩头睡着了。
当暾出东方、照破烟岚,君如月想叫醒扶桑,到底没忍心,反正往后他就住在山里,什么美景看不着,唯有一点可惜,陪他看景的人不是自己。
扶桑实在太困倦,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悠悠醒转时,霎时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眯缝着眼看清了君如月的侧脸,他陡然一惊,猛地直起身来,险些从君如月身上跌下去。
“醒的正是时候,”君如月偏头看他,眉眼含笑,“行宫已在望了。”
扶桑惭愧至极,忙道:“快放我下来。”
君如月放他下地,转身面对他,面不红气不喘,话音里带着几分得意:“我没骗你罢?”
扶桑怔了怔才意识到他指的什么,不禁哑然失笑,旋即冲他竖起大拇指,嗓音微哑:“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君如月粲然一笑,俊美无俦,扶桑一时迷了眼,呆呆地看他须臾,倏地转眼向前瞻望,只见草木萋萋,杳无人迹,便问:“殿下他们呢?”
君如月道:“应该已经在行宫里了。”
因为扶桑睡着了,所以君如月刻意放慢了脚程,那些搬运行李的士兵全都超过了他们,他俩早就被甩在了最后。
扶桑将目光放得远些,果然在层林叠翠间望见了行宫的一角,飞檐斗拱,碧瓦飞甍,雕梁画栋,他莫名感到熟悉,就像……就像把皇宫里的一座宫殿搬进了深山里。
扶桑不免好奇,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才能在这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里建造这样一座贝阙珠宫?那位林姓梓人,真乃天纵奇才,教人叹服。
日思夜盼的终点已然近在眼前,扶桑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打起精神,笑着道:“我们也快些过去罢。”
二人并肩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行宫门口,两扇髹漆大门夹在两丈高的围墙之间,看起来并没有岁月的痕迹,显然是最近才修缮过的。
门上嵌着一块石匾,其上刻着三个鎏金大字——无名殿。
四名披坚执锐的守卫向君如月行礼,而后推开大门,放他们进去。
进门便是一片宽阔的庭院,院子中央矗立着一株巨大的松树,约莫有两人合抱那么粗,高峻挺拔,枝繁叶茂。
左右两侧坐落着数间房屋,正中是个穿堂,扶桑和君如月从穿堂过去,竟是别有洞天——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水池,池水来自左侧的瀑布,瀑布挂在一面五六丈高的悬崖上,涓流不息,水声潺潺,并不会觉得吵闹。
一座曲折向上的廊桥悬在水池上方,拾级而上,走到廊桥的尽头,便看见了沐浴在阳光之中的澹台折玉,扶桑笑着唤了声“殿下”,快步朝他走去。
第124章
一座长约十来丈的廊桥将前殿和后殿连结起来, 前殿依山傍水,后殿则坐落在与瀑布等高的悬崖上,悬崖边缘修葺着半人高的玉砌雕栏, 凭栏而立, 俯瞰崖下那片圆形水池,空明澄碧, 犹如一方水镜, 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前殿院里那株高耸的松树。
后殿的庭院比前殿还要宽敞得多,严丝合缝地铺着青石板,平整如砥,完全可以用作演武场了——扶桑几乎可以想象出百年前澹台云深在这里舞刀弄剑的情景。
房屋却只有两间, 看形制是两个大通间,中间也有个穿堂, 穿堂后面连着条小径,小径两侧种满翠竹, 蓊蓊郁郁, 生得比屋顶还高。小径尽头有座八角亭,匾额上亦刻着三个鎏金大字——无尽亭。
无尽亭的后面即是陡峭的石壁, 上面爬满了各种野生的草木与花朵,虽杂乱无章,却有种自然之美。
扶桑在无尽亭徘徊片刻,踅着小径回到穿堂,左右两边各开着一道小门,门上垂着两幅绣帘, 左边那幅绣的是丹枫呦鹿,右边那幅绣的是雪梅双鹤。
他循着说话声进了右边那道门, 看见一男一女,身着布衣,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正忙着归置行李。二人倏地看见他,虽不知他是谁,单看衣着形貌,也猜得到是个小贵人,急忙躬身行礼:“见过公子。”
扶桑快步上前,扶他们起来,轻声笑语道:“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只是殿下身边的奴婢,我叫扶桑,请问二位如何称呼?”
男子道:“我叫何有光,她是我媳妇安红豆。”
原来是对夫妻。
这对夫妻与他爹娘一般年纪,扶桑不由感到亲切,笑盈盈道:“那我以后就叫你们有光叔和红豆婶,可以吗?”
二人忙不迭道:“可以可以。”
扶桑道:“你们忙罢,我随便看看。”
他方才猜得没错,这间屋子果然是个大通间,以一座黄花梨多宝阁作为隔断,分成两边。
靠近穿堂的这边是书房,紧贴着后墙立着一面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挨着书架摆着张书桌,也是用黄花梨打造的。前墙上开着一扇巨大的花窗,窗下放着一张罗汉床,坐在床上,透过花窗,便可将山间美景尽收眼底。
多宝阁的另一边是卧房,靠着后墙摆着一张大床,一袭碧纱帐自梁上垂下来,将整张床笼罩其中。前墙上同样开着一扇花窗,和那边的花窗对称,两扇花窗之间开着一对槅扇门,这便是正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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