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从正门出去,却见澹台折玉和君如月还在凭栏远眺,他走过去,打破沉默:“玄冥呢?我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它。”
以防它在山里乱窜,玄冥是装在笼子里被人拎上来的。
君如月抬手指向前殿里那株松树,因地势差异,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松树蓬大虬结的树冠,他道:“刚才还看见它在那棵树上追松鼠,这会儿不知跑去哪里了。”
“松鼠?”扶桑一脸惊奇,“我还没见过松鼠长什么样子,和老鼠长得像吗?”
“不像,”君如月道,“比老鼠可爱多了。”
扶桑十分好奇,兴冲冲道:“我下去看看,一会儿再上来。”
扶桑从廊桥往下走,水池里的波光有些晃眼,没走几步便停下来,手扶着栏杆,扭头问君如月:“二公子,底下的池子里有鱼吗?”
山风拂动着月白的衣袍,吹乱了乌黑的长发,将束发的红发带吹到前面来,那飘飘荡荡的一抹红迷了君如月的眼,让他一时忘了澹台折玉就在身边,直愣愣地看着扶桑明媚的笑颜,道:“应该有罢。”
扶桑的目光流转到澹台折玉身上,道:“殿下,我们以后可以钓鱼吃。”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继续拾阶而下。
目送扶桑走远,澹台折玉才悠然开口:“这两天辛苦你了,安排好相关事宜你就回去罢,不必再来向我辞行了。”
“是,”君如月郑重其事地行礼,“殿下珍重。”
该说的早就说过了,此刻无需多言,君如月自行离去。
澹台折玉抬头望天,正好有群鸟从头顶飞过,遨翔自得,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羡慕。
第125章
前殿屋后修着回廊, 踅着回廊就可以绕到前院去。
扶桑立在廊边观水,想瞧瞧水里是否有鱼,看了半晌只看见鱼苗两三只, 可能水边太热, 大鱼都躲去深处纳凉了。
浮光跃金,晃得他眼晕, 扶桑用力眨眨眼, 沿着回廊往前走,想看看池水流往何处,刚绕过后墙,他就“哇”了一声,拔腿往前跑了一段, 来到了让他发出惊叹的那件物事跟前——一架水车!
他记得书上说,水车高数丈, 上载巨轮,巨轮在急流的冲击之下转动, 倒挽河水, 灌溉农田。
眼前这架水车却很矮小,上面的圆轮比马车的车轮大不了多少, 此处的溪流并不湍急,却足以驱使这架小型水车徐徐旋转,低水高送,先倾倒进水槽里,再从水槽流回溪中。
这里又没有农田需要浇灌,为何要放置一架水车呢?
正疑惑, 就听见君如月的声音:“是不是头回见这东西?知道是什么吗?”
扭头看着君如月朝这边走来,扶桑道:“在书上见过, 叫水车,是种引水装置。”
“没错,用它来取水,十分轻省。”君如月道,“行宫之所以建在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有水,吃水用水都很方便。”
原来这架水车是日常取水用的,扶桑左右看看,发现靠墙放着一截竹槽,是用一根手腕粗的竹子一劈两半制成的,他拿起来打量少顷,而后将竹槽的一端搭在水车的水槽上,另一端搭在栏杆上,如此便把水引了过来,哗哗啦啦地浇在回廊上,缺个水桶接着。
君如月恰在这时来到近前,以手接水,随意地洗了把脸,又接了满满一捧水,递到扶桑面前:“你尝尝。”
扶桑正有些口渴,他先把竹槽移开,然后低下头,就着君如月的手啜饮两口,抬头时双眸晶亮:“甘冽又清甜,好喝。”
君如月也低头喝了几口,将剩下的水往外一泼,道:“这是从山顶流下来的山泉水,自然纯净,乃是煮茶的一等好水,常有文人雅士遣家仆上山取水,还有山脚下的村民取了水送到县城里去售卖。”
扶桑将竹槽放回原处,道:“别人费心劳力才能喝到的好水,我随随便便就能喝到,岂不是占了好大的便宜。”
扶桑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递给君如月:“擦擦脸罢。”
君如月接过去,帕子还没沾到脸就先闻见一缕淡香,等擦完了脸,他展开帕子细看,蹙眉道:“这上面绣的是……鹌鹑?”
扶桑赧然:“是鹧鸪。”
“喔——”君如月拖长了声调,做恍然大悟状,紧接着吟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①”
扶桑解释:“长路漫漫,时间无处消磨,我便跟着翠微学刺绣,绣得不好,扔了又可惜,只好凑合着用。”
“绣得不好么?我觉着还挺别致的。”君如月一本正经道,“我正缺条手帕,不如送给我罢?”
扶桑慷慨道:“只要你不嫌弃,只管拿去。”
君如月直接将帕子塞进怀里:“那我便不客气了。”
“你觉得这座行宫怎么样?”君如月问,“和你想象中差别大吗?”
“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扶桑由衷道,“我还以为历经百年风吹雨打,这里会很破旧,没想到丝毫没有破旧之感,反而有种古朴雅拙之美,尤其前后殿之间的悬崖、瀑布、溪涧、廊桥,更是清奇俊秀、风光旖旎,我太喜欢这里了。”
君如月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想,他似乎毫不在意对自由与繁华的失去,无论周遭的环境如何变换,他总是一副无忧无虑、鲜妍明媚的模样,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或事能让他烦恼,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能汲取到一点弥足珍贵的快乐。
当扶桑偏头看向他时,君如月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投向远方,道:“自从澹台云深不知所踪之后,这座行宫一直有人看守和维护,故而不显陈旧。你方才在后殿见过的那对夫妇,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在他们之前,是何有光的爹娘,再之前是何有光的祖父祖母,他们何家人从百年前就担负着守护行宫的职责。”
扶桑道:“何家的先祖和澹台云深肯定有些渊源。”
君如月道:“你可以问问何有光,兴许他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往事。”
扶桑对澹台云深的故事太有兴趣了,立刻点点头:“等熟悉了我再问。”
“以后就是何有光夫妻俩照顾你和殿下的衣食起居了,洗衣做饭、洒扫庭除之类的杂事皆由他们负责。”君如月道,“我问过殿下要不要再添两个奴婢,可他说喜欢清静,不想被打扰,所以只能这样了。”
扶桑不由想到了修离,如果有修离在就刚刚好,可惜……他轻扯唇角,道:“还有我呢,很多事我也会做,我会照顾好殿下的,你放心罢。”
君如月笑了笑,接着道:“你有任何需求,都只管告知守将周醒,周醒是我的人,我会特别叮嘱他,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扶桑心怀感激,道:“我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只是殿下每天都需药浴,药不能断。”
君如月道:“你写份药方交给周醒,他自会派人下山采买。”
扶桑蓦地又想起件事来:“还有,我在两个月前写了封信给我师父,请他老人家寄些按摩用的松节油过来,若是哪天送到你们府上,请你尽快派人送到这里来,我等着我。”
君如月道:“我记住了。”
不约而同地沉默须臾,两个人都没话可说,唯有溪流琤琮。
又默了默,君如月道:“我该回碎夜城去了。”
“这么急?”扶桑诧异,“不在这儿住一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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