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究只是一个金丹而已。
鹤玦漠然地想。
“但也不过是雕虫小技。”鹤玦并指抹过剑脊,随之漾开的剑气震得冰层裂出道道细纹。却在冰屑纷飞间瞥见少年清冷如霜浸的眉眼,染血的手指闪烁着银青色灵力,轻抚过阵法边缘、鹤玦未曾见过的古老阵符。
“雕虫小技吗?”青颐化出的银青色长剑同鹤玦的剑擦出一道火花来,容祈同样没有用任何剑招,手腕一挑一转便化解了鹤玦戾气愈重的剑势,“那请云隐宗少宗主试试,多久能走出我这雕虫小技的幻阵吧。”
鹤玦蹙眉。
倒是他大意了。
先前还以为容祈只是用他的剑气作引制成锁剑阵把他困在其中,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容祈布下了双重阵法,锁剑阵只是一个障眼术,意在把他引入第二重幻阵里。
容祈明明有本事能躲开他的剑,方才那一下却生生捱下不躲不让,目的为的便是让他踩着提前布下的阵印开启专门针对他一个人的幻境。
锁剑阵崩裂的玄冰碎片在空中凝滞,折射出十七道扭曲人影,每一道都有一双已然变得赤红却未曾被主人察觉的血瞳。
鹤玦握在手中的剑柄突然滚烫如烙铁,那些碎在他剑刃下的冰晶化作玄青色磷火阵符,顺着剑身像是锁链一般缠在他持剑的右手上。
他方才那七步,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容祈预先镌刻的阵纹节点上。
十七幻夜阵,幻境类灵阵巅峰的造物,阵纹由三千缕心魔织就,如暗室中无声蔓延的蛛网,专伺人性最脆弱的裂隙。
入阵者踏过前七步阵印,恰是阵眼吞噬生魂的倒计时。阵法开启后,在十七重虚实交错的镜渊中,你会亲手剥开自己最隐秘的恐惧,如同剥开一颗层层溃烂的果实,直至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化作镜面裂痕里的尘屑。
十七幻夜阵,是灵枢君温行晚的自创阵法,八阶大阵。
如果容祈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金丹期阵法师,那必然无法开启。他方才确实用系统能量转换了灵力布下了十七幻夜阵。
如果鹤玦按照承诺,只用三成修为同他打架的话,哪怕换了右手,容祈不会动用半分系统能量。
是鹤玦食言在先,被杀意和戾气逼得入障而无所察觉,后面的剑招一步比一步凌厉,招招都是冲着他的命门去的。
那他又何必留手。
容祈挑开鹤玦的剑,杀机极重的剑气连他的衣角都未碰到半分。
“鹤玦,你这第八步,踏的是惊门死位。”少年染血的白衣在阵风中鼓荡,脚下绽开蛛网般的银纹。以他手心的青颐为中心,漾开层层银青色涟漪状光芒,拂动少年的发梢,勾勒出完整的阵图轮廓。
“鹤玦,三百六十周天星辰里,贪狼星辉最易牵引心魔。”
暴烈剑气在看似如水波一般柔和的银青色阵芒中凝滞,四周景象如同被水泡扭曲的壁画。鹤玦看见自己斩出的剑气诡异倒流,漆刃映出的面容竟变成鹤灵犀那双凝着哀意、悲绝至极的眼睛。
脚下冰层裂痕中涌出无数雪色灵力,像是柔软的白绫,又像是苍白手臂,捆着攥着鹤玦坠向重重梦境———
十几年前那个雨夜,他从死人堆里翻出一个尚存一息的婴孩,带回了云隐宗。
闭目之前,鹤玦意识到,怕不是从第一道剑光劈开雾阵起,他就已经踏入幻阵魇笼里。
……
台下之人只观得试剑台上浓雾一片,境界低于化神境的人用灵力覆眼都无法看清浓雾之中的两人到底是个何情形。
直到浓雾里亮起一盏淡青色的莲花灯,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每亮起一盏,就说明被困在阵法中的人跌入更深一重的梦境。
坐在观看席主位的尤鉴山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是行晚所创的十七幻夜阵吧?这孩子才多大,就能画出八阶大阵了?”
“小六的眼光,你还不信吗?”谢镜合瞥了眼后方的应周徊,“若是没点东西,能被小六留在停云峰?”
“也太厉害了些。”尤鉴山摇摇头,“这孩子和小六一样,秘密很多。”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拜师大典那天尤鉴山有事不在,后面也没和容祈打过照面。只知道他小师弟替五师弟收了个弟子,于阵修一道上的天赋不逊色于当年的温行晚。除了去清明殿上课外基本不下停云峰,是个行事作风极其低调的孩子。
“容祈,祈祷的祈。”谢镜合端起茶杯抿了口,“这孩子性情不错,你见到他第一眼,便会明白小六为什么喜欢他。”
“如果不是小六护得紧,我都想让他到栖霞峰住一段时间了。”
这话让尤鉴山表情一瞬微妙起来,欲言又止,这位无极宗宗主最后还是在师姐面前闭嘴了。
他其实很想说,你要是敢把小六他对象带回去,你家那位怕是明天就有机会跑路了。
尤鉴山看着少年自浓雾中走出,步伐轻缓从容,即便肩头绽着血迹,发丝垂落如缎如瀑,却也半点不显狼狈。
他朝着观云台方向行了个折柳式弟子礼,染血的指尖划过卷宗时在宣纸上洇开朱砂印记,惊得登记弟子手中墨笔坠地三尺:“我赢了。”
“这个试剑台布下幻阵,一时半会都用不了。麻烦着人看顾一下,不要让人靠近打扰,等燃到十六盏莲花灯时,再来找我解阵。”
“好、好的。”
尤鉴山看着他提在左手的银青色长剑,转头看着谢静合:“这孩子不是个阵修吗?”
“主业阵修,副业剑修。”谢静合敷衍一句,啧啧摇头:“也不晓得云隐宗那位鹤少宗主怎么得罪小祈了,居然画出十七幻夜阵,这可叫人比死了还难受啊。”
“行了。”谢静合斜了眼尤鉴山,“还不快下去给小祈撑个腰。”
云隐宗那老东西已经杀到容祈面前了。
第307章
“不知犬子和小友结了什么怨。”足足比容祈高出一个头的云隐宗宗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道浓眉不怒自威,即便收敛了气势,也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既要用十七幻夜阵来困住他。”
鹤铸扫了眼少年左肩上晕开的血花,“犬子在比试中伤到小友, 我先代他赔个罪, 上等的治疗药晚一些会送过来, 保准小友半个时辰内恢复无虞。”
“不知小友能否看在两宗交情的份上,替犬子解了这幻阵?” 鹤铸凝着那双清净冷透的蓝眼, 生出一种莫名的不适感来。这双眼睛生得属实是妖异了些, 漠然到没有半点人气儿, “事后我必定亲自压着他上门道歉。”
容祈看着五官同鹤玦有着五分相似的男人, 身骨清挺笔直, 半点不受对方身上气势和威压所影响。他摇摇头, “抱歉,解不了。”
鹤铸皱眉:“小友是何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阵法师解不开自己布下的灵阵。”
浓雾中的莲花灯已燃至第七盏,银青焰火灼灼, 颜色比先前的花灯阵火来得都要明亮, 焰心隐隐透出一丝蓝来。
这是陷阵者灵识入障的表现。
听容祈简述完其中缘由后, 鹤铸脸色微变, 还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鹤玦心性坚韧专一,克情克欲到近乎无情,剑心素来稳固,怎么可能会被幻阵困住才堪堪半柱香的时间便入障了?
入障必然是道心不稳生出了心魔……可鹤玦又有什么所求不得,所念不忘呢?
难道是———
鹤铸的脸色几经变幻,沉声:“我倒是还知道一个可以破阵的法子,只是要委屈一下小友了。”
说迟时那时快, 鹤铸袖中罡风骤起时,空气中忽现裂帛之音。破妄剑裹挟着锋凛剑势而来,将鹤铸鬓角发削落三寸。
容祈看着立在他身前,衣饰上具镌刻着长极九转纹的男人,提着青颐微低颈项,“宗主。”
“客气了,你该喊我师叔。”尤鉴山看着阴晴不定的鹤铸,面容冷峻,语气冰冷:“取布阵者的心脉精血破阵,鹤宗主,好打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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