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楼迦月才注意鹤灵犀斜得眼皮都要抽筋了, 方被他接收到的眼神。他身体僵住,看着身侧拉长的憧憧幽影, 瞬时有种背脊发凉的鬼悚感。
……跟着一起飘过来的还有烤鱼的香味。
烤得金黄流油的几条炸鱼裹在干净的槲叶里, 撒了层揉碎的紫苏, 看上去酥脆可口,缓缓递到他的视线里。
烤鱼的焦香争先恐后涌入鼻子里, 才五分饱的楼迦月轻咽了下口水, 他抬头看着楚珩那双已经褪去猩红的冷淡黑眸, 声里浸着点哭过的侬软鼻音:“给我的吗?”
“恩。”见楼迦月接过烤鱼, 楚珩的面色稍有缓和。他看着少年哭得湿漉漉的凤目, 俯身用指腹揩去他下眼睑的泪雾, 声音平静:“楼迦月,缚思锁无解。除了我身边,你哪儿都去不了。”
“这份心思, 早点歇了。”
楼迦月绷紧身体, 闻言很想把炸鱼丢他脸上。他狠狠拂开楚珩贴在颊边的手, 眼尾泛着妍丽的红, 眼眸像是燃了两簇火一般的亮。
“楚珩,我也放话在这,缚思锁我一定会解开。”楼迦月偏开些许头,眸色冷愠,锋芒灼灼,“我若是不愿,你便是以我的性命相要挟, 你也不可能留得住我。”
他生平最恨被别人挟制困缚,行不由己。
“不要不自量力。”楚珩半点不受他的挑衅,淡声:“吃完了早点休息,你身上还有伤。”
楼迦月胸膛起伏两下,正要再说两句想再掰回一点气势,楚珩忽然扣住了他的腰,不轻不重地在腰后某个地方摁抚过,快感像是电流似的流窜腰背,让楼迦月脊椎骨都软了半截。
“你……”水意未褪的凤目又添一层漉漉雾气,恨恨地瞪着楚珩,他咬牙道:“楚少玙,拿开你的狗爪子。”
*啊,他怎么没发现自己身体这么敏感,还是因为那什么狗屁罦罳蛊?
“阿楼,你安分点。”楚珩单手就很轻松地把挣扎不止的人带进自己怀里,贴在楼迦月耳边,黑瞳幽晦如诡魅,“别逼我对你用手段,玩出瘾来,你喜欢吗?”
楼迦月身体轻颤两下,齿关紧咬:“给我滚。”
一转身,对上鹤灵犀担忧的目光,楼迦月对他摇摇头,露出安抚的笑:“没事,来吃烤鱼。阿容,你也吃一条。”
容祈没有拒绝,他说稍等,抱着不确定的心态在来仪镯里探找一番......结果还真的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取出两个小罐,其中一个小罐上还贴着一张纸签,上头的字迹凌隽而利落:【辣椒粉取用的是鬼蒂椒,别放太多,很灼嗓子,一时半会都消不下,会难受。】
应周徊……容祈盯着这行叮嘱,生出两分自己都辨不清的复杂心绪。
故意的是不是。
他用完调料后,把小瓷罐递给鹤灵犀,解释:“盐巴和鬼蒂辣椒粉,放点调味便好。”
鹤灵犀今夜第二次感慨:“……还有什么是阿容掏不出来的吗?”
撒完盐巴和辣椒粉,咬下烤鱼的第一口,楼迦月愣了下,脑中浮现念头:……如果楚珩每天都给他下厨做饭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留在无极宗。
随后他又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警告道楼迦月你是失心疯了吗?为了一口饭居然愿意留在最讨厌的剑修身边?这种想法都能生出来,真是病得不轻。
吃完炸鱼,楼迦月才想起先前被楚珩打断的问题。反正都已经被楚珩听到过一次了,楼迦月直接开口:“阿容,你这么了解缚思锁,一定知道解除它的办法对不对?”
容祈把炸鱼撕成小条,喂给溶溶月吃,看到楼迦月满怀期冀的眼神,他平静摇摇头,“此蛊一旦入体,无解。”
楼迦月一下蔫了,他又想哭了,“我承认我是因为灵菂花利用过他,可是我真的罪不至此吧?大不了我让他把那一剑捅回来就是,捅两剑也行啊。”
楼迦月蹲下抱住膝盖,整个人阴郁成发霉的蘑菇。得知情蛊无解后,整个人都像是丧失生念的低沉,两眼放空:“就是睡了一次而已,怎么就把自己折了进去了呢……”
“灵菂花你用了?”清凌冷淡的声音让楼迦月回神,他侧首看着容祈,摇摇头,“没有,我在秘境里受了伤,灵菂花不能在有伤的情况下用。”
“别用了。”容祈说,“灵菂花确实珍贵,但对你的心疾而言毫无益处。”
甚至会加重他的病情,让他的身体一日日每况愈下,最后心竭而亡。
“你怎么知道我有……”楼迦月下意识问,但想到先前在秘境中,少年眸色冷淡地说‘我无意参与你的事’,怕不是见到第一面,容祈就看出他的心脉有问题。
“灵菂花不是养心脉,颐精气的药吗?”楼迦月皱眉,鹤灵犀也不解:“灵菂花又名益心草,据说就没有它治疗不好的心疾。便是先天心脉衰弱注定短折早逝的人都能增加至少二十年的寿元。”
“……”容祈沉默几秒,眸色疏淡地看着楼迦月,“罦罳蛊比灵菂花对你的心疾更有用。我只劝一次,灵菂花别碰,于你毫无益处。”
“容祈。”楼迦月定定望着他,试图从那双清泠浅透的溵蓝眼眸中找出一点情绪波动来,他抿了下唇,“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
都已经干涉到这了。
容祈只犹豫了一秒不到,淡声:“你根本没有心疾,心脉虚弱,心元不足,是因为你体内有别的东西在消耗你的精气。”
楼迦月的瞳孔猛地一缩,神色从惊愕再到茫然,最后变得犹疑不定,“我体内的东西是什么?”
他知道容祈不可能诳他,没这个必要,两人毫无利益冲突。
“也是一种蛊。”容祈给已经深睡过去的溶溶月顺着毛,长睫稍垂,眼尾疏薄冷淡,“至于具体,要回无极宗后才知道。”
所以……容祈才会说,罦罳蛊比灵菂花对你的心疾更有用。
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
楼迦月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坐在篝火另一侧的楚珩。
如果真是这样,那楚珩便是在保护他......甚至是舍命相护。
可是为什么?
如果他的体内除了罦罳蛊外,还有另一个蛊虫的存在,并且至少长达十年之久的话……楼迦月咬唇,怎么也不肯相信。
师父怎么会害他呢?
他明明说过,他们才是唯一的亲人啊。
现在这个处境…这无极宗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了。
楼迦月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也不喜欢把自己长久地困在糟糕的情绪里。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来进行自我调节说服,他重新打起精神,问容祈:“阿容,你和楚珩是一个师门的吗?”
容祈摇摇头,“他是凌阳峰,师从清虚剑君符明光。我是停云峰的,师父是灵枢君温行晚。”
“这样……”楼迦月有些沮丧,“那去到凌阳峰后我岂不是不能日日和阿容见面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诶算了,你们无极宗的伙食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宗门山脚的集市热不热闹?有没有酒楼赌坊啊?”楼迦月很快调整心态,兴致勃勃问:“你师父好说话不?允不允许一个魔修来找你玩啊?”
容祈:“……”
你就已经接受了要在无极宗长住的事情了是吗?
他感到无奈,又有些好笑,耐心解答楼迦月一连串的问题:
“伙食还不错,我不知道你对好玩的定义是如何,但就我而言还好。山脚集市每逢初一十五是最热闹的,酒楼赌坊都有,但无极宗门规这些都是禁止的。”
“我又不是你们无极宗的人。”小楼公子丝毫不知自己随口嘀咕的一句会成为回旋镖扎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这套无极宗弟子服穿上后就再没机会脱下来了。
“我师父在闭关,停云峰只有我和小师叔。”至于应周徊会不会介意他同魔修来往这件事……容祈过了一下这个念头,思索无果后便抛之脑后,“闲暇之余,你随时可以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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