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嗅出酒气,很快盛了碗提前准备的醒酒汤。
唐青吹凉慢饮,发髻松松垂落,唇角和眼尾晕着薄红,使得兰香瞧一眼都暗暗心惊。
饮完醒酒汤,唐青才继续开口:“这些宫宴,看似惬意,实则就如朝堂上的局势,周围笙歌蔓乐,可身处其境,还需时时刻刻与人斡旋,片刻不得松懈。”
兰香神情苦恼:“听起来太累了,宴至深夜,先生疲倦了吧。”
唐青道:“稍作洗漱后,我想先休息。”
兰香忙备热水,唐青擦洗完毕,回了床榻,沾枕即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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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会,朝臣例行启奏。
萧隽就宫宴比试一事,特意嘉奖了三名官员,尤其就最后一场智斗,着重赞誉唐青。
唐青任黄门侍郎,只侍奉御前,并未参与早朝。
个别官员听着皇帝对他赞誉有加,自是憋堵。
可唐青为皇上任用的人,又屡立奇功,几次功劳嘉奖不晋官秩,让他们想找茬也找不着。
但仍有心底不服的,从朝臣中出列,当着国君之面,明褒实则暗贬,直指唐青和韩擒的私情,斥责他有祸乱朝政之嫌。
此一红颜祸水的罪名盖下,旁的官员开始窃窃私议。
可唐青毕竟为皇上钦点,青睐有加,到底不敢扬声喧哗,亦不敢出列明指。
只不过唐青无权无职,加之容貌倾绝,与禁军大统领还有艳闻,过去的功劳任它多大,此时也盖不住众人的八卦之心。
绯闻只需口风吹一吹,便蔓延在朝堂之上。
韩擒出列:“启奏皇上,唐侍郎今年屡建功劳,就南郡改革一事,只半年光景,试改成效甚佳,且惩处诸多欺压百姓的恶绅,严减苛税,为民为国——”
素来寡言少语的韩擒,就改革之策事无巨细地历陈于口。
他最后总结道:“敢问方才质问唐侍郎的刘大人,若本官没记错,您因太庙公审案被牵涉其中,近日才复职。这般诬蔑唐侍郎,可是徇私废公,借机诋毁?”
众官员哗然,没想韩擒竟在朝会当面对峙。
尚书令寇广陵出列,道:“启奏皇上,唐侍郎于公冶侯、郭常两案,查惩腐败,使旧案沉冤昭雪,为天下人之不敢为。此般赤胆果敢,竟有人质疑他,若放任诬言传播,岂不伤了一名国之良材的忠义之心?”
李秀莽和陈霑相继出列。
“皇上,就唐侍郎一事,臣有话启奏。”
即为同僚,两名尚书郎素日与唐青工作上交集甚多,详细上述更是言无不尽,赞无不绝。
萧隽方才听几名官员对唐青明褒暗贬滋生的火气消失无形,此刻耳边都是朝中要臣对唐青毫不吝啬的赞誉,只觉心口涌出又酸又涩之意。
他抬起左手,微微一挥,李显义道:“若无要事,即刻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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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不知今早朝会之事,被宣召入轩德殿时,皇帝正在下棋。
棋盘另一边是空的,萧隽单手施布双方棋局,好似没看到入殿的人,
唐青静声等候。
良久,才听前方响起低沉的声音。
“站过来。”
唐青站到边上,棋局尽收视野。
萧隽将最后一子悠悠落下,只坐着,目光微微俯视眼前的青年。
“唐卿听旨。”
唐青微诧,很快伏身行礼。
萧隽道:“即日起,加封黄门侍郎唐青侍中之衔,任职尚书台。”
唐青叩谢:“多谢皇上恩典。”
本可拟一道圣旨宣告,萧隽却传他到御前亲谕。
加封侍中头衔后,他便相当于皇帝的专门顾问。于尚书台任职,过去的几名侍郎同僚,也都成为了他的副职。而今尚书台,他的官秩已仅次于尚书令了。
唐青暗忖,旋即开口:“皇上,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借此时机,他道:“臣请求搬出宫内,自立府邸。”
萧隽冷笑,眉峰间却略有无奈。
唐青微微抬眸:“皇上可还记得宫宴结束,您答应过臣一个要求。”
萧隽:“便是要搬出去?”
唐青:“是……望皇上成全。”
他再度开口:“望陛下成全。”
萧隽不再看他,垂目重新布旗。
半晌,才道:“孤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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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唐青,萧隽未再落下一颗棋子。
李显义上前添茶,摆置茶点。
萧隽目光平淡:“你看,他迫不及待出宫,连半分不舍都没有,孤可曾亏待过他?”
李显义心下叹气:“陛下,此茶点以梅花和香蜜制作,微甜微香,可要尝尝?”
萧隽以指落棋,想着如何拿唐青的心。
李显义斗胆开口:“陛下,唐大人心志坚定,只怕认定一个人便再无更改。”
萧隽眉宇微抬,一哂:“那是你还不了解他。”
“他那性子,在伤人前,自会抽身,宁可自伤,也不想给谁带去伤害。韩擒固然不错,但……不适合。”
总之不需他做棒打鸳鸯的恶人,总会等到那一天的。
萧隽左手置棋,将右边的棋子当成唐青的心,一招吞了去。
第47章
休沐日, 唐青趁此空闲,将行李收拾整理,搬出宫内。
一早, 兰香便与他清点能带走的物什, 多为衣物被褥和药材。
整理箱柜内的小物件时, 兰香纳闷地上下翻找, 就差没往柜底钻去。
唐青叠好几件长袍, 问道:“在找何物?”
兰香趴在地面, 瞥见柜底空荡荡的。
她道:“先生, 先前兰香托了刘太医配药,特意给您备了好几个药囊,方才整理, 竟丢了大半。”
唐青与她一块找寻片刻,并无所获。
兰香皱眉:“究竟落在何处?”
她面色一凛,喃喃自语:“该不会叫人偷了罢。”
潇湘殿除了兰香,仅留两名宫人。一名在后厨负责膳食, 另外一名则日常洒扫。
负责洒扫的宫人在前厅整理箱子, 兰香寻到她, 问:“先生丢了几个药囊,可是你拿走了?”
宫女惴惴不安道:“奴婢没有拿殿内任何物什。”
兰香还待追问,唐青跟来,阻止了她。
“罢了,药囊丢了就丢了吧,并非什么贵重物件,没了还能再配。”
他示意兰香不必再咄咄逼人, 温声安抚那名宫女,打发她去外头忙别的事。
兰香努嘴:“先生, 您就是太好说话了,对谁都和颜悦色,才叫她们不怕您。”
唐青道:“此等小事,我不想将其扩大。”
兰香振振有词:“若真是她偷了去,今日只偷小件,仗着不被追责,一旦有了底气,往后就敢偷名贵物什。”
唐青问:“可有证据证明是她偷的?”
兰香:“方才不就是在问她……”
唐青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收集了物证人证,才能给人定罪。且宫内眼线众多,两名宫人都是皇上差人派来的,不管她做了何事,只要不伤天害理,咱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搬出去以后,没了宫内那么多规矩,届时你要怎么管就怎么管。”
兰香眼睛一亮:“先生——”
唐青莞尔:“等有了府邸,让你做管事,如何?”
兰香立刻将方才的小事抛之脑后,琢磨起当了管事该如何打理府邸。
未过正午,行李已收拾得差不多。
韩擒替他准备了接送的马车,还差了几名七营禁军过来把箱子往马车上搬运。
出宫时朔气逼人,北风凛凛,望着灰蒙蒙的天幕,唐青的心却稍带了几分喜悦,直朝宫外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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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对邺都算不上熟悉,托了韩擒,差人在都城内寻了处还算僻静的府邸。
他得皇帝几次赏赐,攒到一笔钱,府邸直接买下,合计一千八百两。
马车离开皇宫,过了玉河桥,沿左边的金水街方向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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