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隽腕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了,本想出去单独让太医包扎,唐青道:“就在此地处理。”
他终于抬头, 望进萧隽的眼睛:“我想看。”
萧隽抬起另一只手,指腹在他眼尾碰了一下:“可以看, 但无须难过,这是孤甘愿的。”
又道:“孤年幼时患过疫疠,且自愈了,以孤的血做药引,可以尽快让你恢复。”
唐青点点头,眼尾带出些许红润。
太医很快为萧隽的伤口消毒,缠上纱布。
因为要给唐青连续放七日血,为了防止伤口太快结痂愈合,萧隽并未让太医给伤口敷药。
唐青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
待屏退太医,他望着萧隽缠了纱布的手腕,道:“陛下,臣的身子已有好转,往后几日就不必您再以血引药。”
萧隽笑了笑:“听太医的,此事孤做不了主。”
唐青少有的瞪了他一眼:“您贵为一国之君,天下皆由您做主,此事却推三阻四……”
萧隽淡笑:“术业有专攻,孤只会打仗和治国,治病救人的事自然交给大夫来办。若卿心觉内疚,便尽快恢复,也好叫孤安心。”
萧隽的言辞和目光直白坦率,唐青掩落长睫,并未意识到自己还捧着对方的手腕。
又过两日,唐青的身子大有好转,能下床独自稍适活动片刻。
**
一早,营帐外停放了马车,逗留在此地的太医也都收拾好了。
今日萧隽要带唐青回宫疗养,多留在城郊一刻,便对唐青多一分的怜惜。
想着过去几日唐青孤零零地躺在帐子里,萧隽如今只想把全天下最好的珍宝都堆砌着送到他身边,以弥补他所受的委屈,讨他欢喜。
唐青望着短短几日被布置得精致古雅的内帐,锦面短靴下踩着铺就的毡毯。
他在榻前小坐片刻,听侍卫汇报,说外头已经准备妥当,于是起身,继而偏头看了看这半个月隔离的环境,未等他感慨,萧隽从帐外进来。
他道:“陛下,臣……”
话没说完,身子旋即腾空。
近来萧隽动不动就会抱着他走,尤其前些日子他卧病在床,无法自理时,一切几乎都交由萧隽照顾。
对比,他也渐渐麻木了。
但帐内不同帐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萧隽似与他想到了一处,道:“他们不敢乱嚼舌根。”
岂止说话,连头也不敢抬。
萧隽抱唐青坐进马车内,手指将他落在身前的青丝拨至耳后,道:“可累着了?”
唐青摇头:“日日卧在榻里,如何会累。”
说是如此,最虚弱的那两天,他躺着都会喘不透气,整夜难眠,只能靠在萧隽身上。
这人照着太医教的法子,半夜不停地替他顺抚脉息,等天亮了才缓回些气,没那么喘的累极睡去。
他被疫疠折磨得憔悴又丑陋,此生的丑态,只叫萧隽一人看了个干干净净。
“在想何事。”萧隽与他说话,双目注视着他,认真专注的神情。
唐青微微摇头。
此时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眼前的这个人,不欲多说,索性靠在颈枕,阖起眸子养神。
萧隽以为唐青病了心绪不佳,没有再纠缠着扰了他的清净。
*
马车一路低调地驶进皇宫,萧隽命人收拾出一座偏殿。
寝殿位置安静,早秋的日光将琉璃瓦晒得发烫反光,入了殿门,便嗅到空气里浮动着一股艾草的气息,越往里走,只觉十分舒服凉快,周围隔绝了秋燥,不会让人滋生闷热。
唐青环顾四周,除了大夫和几名洒扫的宫人出入,萧隽未让人接近此地。
他停在睡榻,榻前落了帷幔,落日金的凤凰羽从床帷散开,唐青看了会儿,微微炫目,很快低了头,静静坐下。
宫人端了水进殿,道:“大人可要洗漱?”
唐青点头,用沾了温水的软巾擦过脸和手。
他回宫前已服过一次药汤,净手之后在书案前翻了会儿书,很快起了困意,径直回了软榻合衣而躺。
往后一连数日,唐青都在宫里调养。
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转,脸上终于有了血色,颊边丰盈了,下巴也养回一点软软的肉。
某天午后,唐青睡醒,隔着帷幔望着暖光照落的窗扉,出神之际,听值守在外边的宫人低声问候了句,很快回眸,与进来的萧隽对视。
萧隽看着他:“睡得可好?”
唐青微微点头,很快被对方扶起,缎面棉花枕安置在腰后,他舒服地靠了起来,眸子微眯,发现一抹艳色。
萧隽带了东西进来。
是一束凌霄花,丹红如火,在最后的时节盛放出烈焰般的颜色,犹如生命的色彩。
他轻叹,抚着花瓣赞美:“很漂亮。”
萧隽把花赠与他:“秋日凌霄,并不若唐卿眉眼半分。”
唐青捧着凌霄花,一时接话不是,不接也不是。
但他仍选择抬起眼眸,直视萧隽的眼睛,适才的窘色很快被忧虑取而代之。
萧隽连取了七日血给他入药,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回宫后又勤于政务。
即使如此,每当他睁眼,总能在视线所至的范围看见对方,好像此人不曾离开过。
连续失血很伤元气,萧隽体魄再强,照顾他将近一个月,锋利深邃的五官也有了几许疲色,过去身负旧疾复发,他都不曾看见这人如此。
唐青问:“陛下可是累了,您要多加休息。”
萧隽笑笑:“孤才过来,你就寻个借口把孤打发走了。”
唐青并非此意。
萧隽道:“殿内另有其他睡榻,孤留在此处稍适休息,卿可愿意?”
唐青沉默。
见此,萧隽收起浮在眼底的笑,道:“孤明白,若你还累,放下花继续睡吧,孤不扰了。”
几年如此,被唐青一直拒绝,早该习惯的。然而此时的萧隽,心里到底有了些落寞,唐青身子才愈,他不忍再扰对方,起了身,刚走几步,听到身后跟来稍显急促的脚步声,
萧隽停下,紧接着,一股叫他魂牵梦萦了五年的香气微微袭至身后。
凌霄花落在华美的毡毯上,那双素白纤细的手不再捧着花,而是从他腰后往前交缠,很轻的收揽着。
这个怀抱轻如鸿羽,却带了万钧重量,叫萧隽心口震恸,僵在原地。
唐青在挽留他。
更甚是……
唐青额头很轻地抵在萧隽肩膀,许过了一息,又或过了几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正要松手,眼前的萧隽已经把他们的姿势对调。
萧隽反过来拥搂上了唐青的腰肢,几乎抵到他的额头,低着声追问:“卿何意?”
唐青动了动唇,萧隽道:“既然默许,有了这个念头,孤就不允你反悔了。”
第127章
对视的几个瞬息, 暧昧的气氛始终萦绕不散。
唐青素日里有些清冷的眉眼氲着温柔的情意,如秋日里的一缕暖风。
萧隽盯着他,凸出的喉结滚了滚, 很快把人打横抱起, 径直走回睡榻前, 缓缓将其放下。
萧隽没有松开搂在唐青腰肢的手臂, 指腹贴着纤细的腰际轻轻摩挲, 弄得唐青有点痒。
他忍着笑, 如笋尖白嫩的手指按在萧隽手背上, 示意对方停下动作。
萧隽转而抚上他的眉,贴在莹润柔软的脸颊摩挲。
四目相交,萧隽的额头越来越近, 几乎贴在唐青脸上,忽而又换了个方向,若隐若无的吮着如玉的耳廓,沿颈根往下。
高挺的鼻梁微微蹭刮唐青细长的颈, 深深嗅着从青年皮肉里带出来的香气。
萧隽低沉道:“孤没想过这一幕能成真。”
边说着, 薄唇不断在细腻温暖的颈边触碰, 愈发拢紧收在唐青腰肢的掌心。
“青儿好香。”
饶是唐青平日里再云淡风轻,这会儿也不免脸红。
他发现萧隽很喜欢嗅他,还总说他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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