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也没发出求饶的声音。
男子骤然松手,唐青伏在床上剧烈咳嗽。
散在肩膀的落发忽然被男子拨开,唐青往后挪了几寸,床就那么大,没有多余的地方容他躲避。
紧接着他的脸被男子抬起,对方不掩惊艳,眼底却没有丝毫痴迷,仿佛在估量一件有价值的宝物,说了一句突桀语。
唐青还在揣测男子的意思,只见门外来两个人。
一人像是大夫,替他检查一番,皱着眉朝男子摇摇头。
男子吩咐了什么,唐青心想,应该是不能让他死了。
毕竟作为俘虏,只要不死,怎么活着都成。
大夫退下,剩下的那名青年,一身突桀布衣,年纪不大,肤色黝黑,只一眼,却叫唐青觉得莫名熟悉。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男子说了句突桀语,青年粗声开口:“四王子问你,韩擒是你什么人?”
唐青:“无可奉告。”
青年用突桀语传话,男子不怒反笑,亮出一枚金牌。
唐青往腰上一摸,他的官牌被对方拿走了。
青年再次传话:“大邺二品官员,不管你来幽州的目的是什么,既然被我们抓住,就乖乖呆在这里,别生出逃跑的念头,否则用铁笼把你锁起来。”
唐青垂眸不语。
门外来了人似乎有事急报,男子盯着他多看了几眼,负手离去。
青年也跟在男子身后走出石屋。
*
石屋成了囚禁唐青的地方,他只能通过一扇小窗看着天色变化。每当夜晚过去,天光亮起,他就在石屋里又度过了一日。
这三日都由那名突桀丫鬟给他送饭,唐青生了病,突桀大夫不知给他吞了什么药,效果剧烈,身上的烧热病症退了,可残留的药性让他难受很久,胃口全无。
这天他艰难吞了点干粮和水,没多久就陆陆续续地吐了出来。
他躺在床上喘气,手指摸索着,摸到接近肋骨的地方。
他藏在袖子深处的云雀弩没有被发现,只要那名男子再来见他,唐青或许会尝试找机会刺杀对方。
傍晚,来送饭的人不是那名丫鬟,而是会突桀语的大邺青年。
唐青不冷不热地看着饭菜,偏过脸,青年勃然大怒,拿起饭碗重重摔了一下,一连串突桀语从他嘴里冒出,朝他大骂。
青年仍在骂他,像是气急败坏,连家乡话都骂了出来。
一口突桀语忽然变成大邺的话:“你真是不知好歹!大人,四王子要用你做人质,想让韩擒将军给他运送物资和兵马,助他夺下突桀王位,成了下一任大单王!”
“这里是四王子建立的一个军镇,镇子里都是这半年从幽州捋来的俘虏,他们被迫帮助突桀人打造兵器,整整半年,幽州失踪了上千百姓,冯将军却不曾派人来查探——”
唐青没有抬头,伏在枕上咳嗽,低声问:“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青年开口:“小人名叫木石,曾经若不是大人在平城救了小弟木之,替他在互市寻了个劳工的机会,小人家中病重的老母便没有余钱救命,小人谢过大人!”
“还请大人保重身子,突桀四王子非常需要韩将军的帮助,在他没达到目的前,不会动大人的性命。”
第100章
几句大邺话夹着突桀语骂了一阵, 唐青始终伏在枕边,似乎正在无辜地承受着对方的怒火。
他单薄的肩膀愈发瘦削,脸色惨白如霜, 好不可怜。
木石骂了好一阵, 虽只是佯装动怒, 也跟大人解释了。可瞧见大人这副模样, 舌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结, 话开始变得不利索, 哪里还忍心继续破口大骂?
他撂下最后一句狠话, 摔门而出,扰得附近巡视的突桀兵过来问了几句。
木石指着床榻上的唐青,用突桀语斥责他不识好歹, 又恭维了几句四王子,警告唐青唯有跟四王子投诚,归顺突桀才是最好的选择。
几名突桀兵纷纷赞同,目光落向石屋时, 乍一看见俘虏的侧容, 接连怔了怔, 很明显看迷了眼。
他们甚至怀疑这俘虏是男是女,为何世上能有人生出这样一副脸蛋和身子骨,即使病容憔悴,也叫人只看一眼便惊艳,又叹他楚楚可怜,为其徒增怜惜。
可这名俘虏是四王子亲自指示要单独关押起来的,纵然再心荡神怡, 也不敢贸然动人。
还没走远的木石潜进角落,回头暗察, 发现围在石屋外的突桀兵散去,悬起的心稍落,这才松了口气。
在俘虏营生得一副绝色容貌并非好事。不分男女,都极有可能会沦为敌军的亵/玩之物,索性大人身份尊贵,突桀王权更迭在即,四王子急需兵力和后勤粮草支援,经他暗中吹了几番口舌之风,这才把四王子暂时安抚住,不动大人。
他打量四周,悄悄回到自己休息的一顶小毡帐,拾起一块木头烧出的炭,又将贴身衣物扯碎撕出一小片,最后用木炭在布料上大致化出周围的地势图形。
**
自这日开始,唐青努力用饭,突桀大夫给他的药丸不问任何都吞了,奈何药物反应剧烈,每每服下不久,绝大部分都会使他难受呕吐,不出几日,形销骨立。
四王子听闻他配合,以为服了软有心归降,便临时起意前来他。
见他这副样子,皱眉倏地深皱。
四王子呵道:“他要死了?”
大夫连忙摇头,做了解释,将此推到唐青体弱多病,承受不了药性一面上。
四王子冷冷下令:“总之别让他死了,否则拿你十个脑袋也抵不上。”
大夫擦拭冷汗:“遵命……”
*
此时唐青圈在床榻内侧昏睡,看起来孱弱无比。
四王子盯着,差人拿了纸笔进屋,推了推对方肩膀。
良久,唐青从梦魇中幽幽睁眼。
他泛白的唇紧抿,忍下几阵咳嗽,用力呼吸几次后,方才缓回微弱的精力。
他眸子一转,迎上四王子投来的视线。
除了限制他的自由,把他关押在石屋内,这位四王子在用具物什上倒未亏待。
每日餐食,药丸和热水俱有丫鬟送来,他体弱身薄,无法忍受幽州严寒的气候,床褥俱由棉花制成,可对他而言还是太冷了,没有火炉将周围熏暖,而这间石屋,也留不住什么温度。
唐青率先哑声问:“四王子有何贵干。”
守在石屋外的木石得了召见,这才进来给两人翻译。
四王子把下人送来的纸笔铺在床上:“写一封信,让韩擒给本王送粮食和铁器。”
唐青拿着笔,微微摇头:“韩擒不会那么做。”
又道:“他掌管皇宫禁军,幽州发生的事,若无冯将军调令,他无权插手。”
突桀权势散乱,不像大邺律法分明。唐青所言,俱为实话,韩擒的确不能越过冯将军的权力范围调动幽州的一兵一卒,莫说给他支援粮草和物资。
四王子冷道:“让你写就写。”
说着,捏起他的脸:“再不听话,本王不介意送你的一根断指过去,如此漂亮的一个人,没了手指头多可惜。”
唐青:“……我写。”
他被对方用力推开,下巴浮出一到捏出来的痕迹。
唐青在信上简明扼要的说明自身处境,向韩擒求救,让他给四王子送粮食和铁器。
写完信,木石亲自看了一遍,交给四王子,确保了信中内容的真实。
四王子拿了信离开,石屋空无一人后,唐青缓慢背过身,手指抵着唇咳了半晌,徐徐展开手心,轻巧揭开木石接信纸塞给他的东西。
是一块布,上面用木炭大致画了几条道路和方向,还有他所在的石屋。
这是军镇的简单地图。
可就当前的形势,就算他拿到地图,也寸步难行。
突桀人不会让他走出这间石屋,更别提离开的机会。
韩擒发现他被抓了吧,会来救他吗,要如何营救?
他适才对四王子说的话绝非虚言,如果冯将军不派兵,凭韩擒和随行的暗卫,要寻到军营就他,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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