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连日劳碌忧虑,前不久又受到刺激,这才引起病症忽然发作。
此次病症虽不算严重,佐以养心汤调养,忌劳费心力,可慢慢恢复。但心疾不能全然愈合,只能靠养。
这次施救及时,且算运气不错,如果多延误半刻,酿成的后果就不好说了。
送走大夫,萧亭坐在床头。
他握住唐青一只软绵绵的手,目光溢出恳求之色:“方才大夫叮嘱你静心休养,所以留下来,留在王府,好么?”
唐青望着自己被紧握的那只手,眼神闪了闪。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坚持双方冷静的想法,轻声道:“我想休息。”
待屋内安静下来,他才有心情打量四周的环境。
原来所住寝室里的陈设家具都被打坏了,他被安置在另外一座收拾出来的院子。
兰香端了盆水进屋,帕子拧湿后替他擦拭面颊。
她的鼻尖和眼睛都是红的,说道:“先生,下次莫要这般吓兰香了。”
唐青拍了拍她的手:“无妨。”
许是这次让兰香受到不小惊吓,她彻夜守在榻边,无论怎么劝都不离开。
唐青无法,便差人在屏风另一端多支一张睡榻,让她好好休息。
翌日,唐青起身后让大夫又诊了遍脉象,临走之前,对方叮嘱他勿伤神,少思虑,多休养。
兰香送走大夫,围着他将医嘱重述几次。
唐青好笑道:“我记住了。”
兰香“哼”了声:“先生光记住也没用,要做到啊,兰香知道,昨儿您在榻上辗转,几乎一宿没怎么合眼。”
又不忘补充:“一会儿喝过药就躺下休息,别再劳神去想其他事情了。”
唐青应下。
午前服了药,他靠在榻前看书,只听房门响了三声,是韩擒过来看他。
兰香把韩擒请进门,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隔着段距离,韩擒低声问:“先生今日可好些了?”
唐青:“好多了。”
他仔细打量对方:“你呢,昨日为了护我,你受了府内护卫的袭击,可有伤到?”
韩擒:“都是些小伤,休养几日就好。”
唐青:“此事我有一半责任,我与王爷之间的事不该将你牵连进来。”
韩擒:“皇上所托,我只是奉命行事,先生无须自责。”
而且他心甘情愿,为了护住唐青可以不惜一切,包括性命。
但这些话说出来只会让唐青困扰,他选择留在心底。
两人叙话片刻,韩擒适时离开,走前嘱咐唐青卧床静养。
门外,萧亭立在廊下,韩擒目不转视。
二人虽然因致使唐青动怒生病而心生愧疚,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未缓解。
*
连续几日,萧亭都出现在门外,他有许多话想对唐青开口,却没有进去的勇气。
他怕对方恨他怨他。
这日天阴,朔风凛冽。
兰香从室内打开门朝外走去,对着廊下的萧亭福了福身。
“王爷,先生请您进屋。”
萧亭诧异,面色难隐欣喜。
他疾步走到门前,继而踟蹰。
唐青轻唤:“王爷,外面风大,进来吧。”
萧亭定了定神:“阿青。”
几日未见,隔着屏风顿步,他几乎要将里面的人痴痴地望穿了。
唐青有些清瘦了,披着单衣,乌发松松束起半绺,剩下的柔软地散落在肩后,眉眼盈笑。
他脸上的笑一如旧日,不见丝毫怨恨。
萧亭有些恍惚,低声问:“阿青,你这几日休息的可还好?”
唐青嘴角噙着一丝无奈地笑:“实话实说,不太好,因为在想一些事情。”
“那你恨我吗?”话刚出口,萧亭面色已然发白。
“不恨。”
“不、不恨我?”萧亭不确定地问。
唐青倒了杯茶,随即递出。
“为何怨恨?”
萧亭接过茶时不愿松手:“我做了伤害你的事。”
唐青叹道:“比起恨你,我更恨自己吧。”
杯子的茶水晃了晃,竟是萧亭险些握不稳。
唐青双眸温和,目光对此毫无避讳。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似悬崖劲松,如深海沉木。您自有风度和从容,可因与我交往甚密的关系,致使王爷逐渐迷失了自我。”
萧亭道:“这与你无关!”
唐青浅浅笑着:“感情是彼此之间的事,怎会与我无关?若我及早觉察,加以劝阻,或许就不会让您伤害了旁人,牵连了数条无辜的性命遇难,也不会让王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
他闭了闭眼,道:“王爷,一段感情若落得个伤人伤己的程度,那就该适时的停止了。”
萧亭手上的瓷盏顷刻间滚落,茶水淌了一地,毛毡上都是水珠。
“……阿青,没有挽回的地步了吗,你不喜欢我做那些事,我改,今后绝对不会再犯,你把方才的话收回去可好?”
唐青睁眼。
他看着萧亭的满面痛苦,指尖轻抚上那道皱起来的眉宇。
唐青神情中有怜惜,有不忍,还有坚定。
“王爷,此事并非为了我改变,而是为了你自己,”
“这是我唯一求王爷的一件事,希望王爷能答应。”
萧亭:“……何事。”
唐青轻喃:“明礼,请你寻回自己的本心,好么”
**
萧王府迎来了一段温馨宁静的日子,萧亭几乎昼夜不分地陪了唐青半个月。
十几日来,唐青依旧温和如水,待萧亭与过去并无不同。
可他们之间不再有情人间的蜜语和拥吻,唐青已经做出的决定,不会再有更改。
十月中旬,到了冀州每年一度的丰秋节。
丰秋节当天冀州各地十分热闹,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粮食谷物和牛羊鲜肉,可谓是囤粮仓,迎元年。
唐青选在热闹的这天离开平城。
云幕灰沉沉,北风卷地。
韩擒驱动马车,带着唐青低调地赶往幽州的方向。
第97章
银风谷地处冀幽州交界带, 山脉绵长,又因幽州偏远,是以官道僻静, 偶有商贾货运的车队途经。
值十月下旬, 天寒风干, 要进城的商队早就赶着时间入境, 官道周围除了光秃秃的山岭, 罕无人际。
赶在天色暗前, 韩擒停了马车, 吩咐暗卫寻处避风的地方。
很快,暗卫搜寻到一处闲置已久的茶驿。
此座茶驿年久失修,行往冀州的商队兴许时常借住这间茶楼, 尚能看出用过火的痕迹。
暗卫将整间茶楼和附近都做了仔细地查探,确保四下无人,韩擒便将马车内的人接了下来,缓声道:“今夜在此地暂宿, 过两日就可进城, 先生再忍两日。”
十月末的天, 幽州干冷,唐青这会儿已身裹狐裘,毛绒绒的兜帽几乎罩去半张面容。
他眨了眨帽檐下的桃花眸,一边观察周围,一边跟在韩擒身后走进门口。
韩擒道:“此地破旧,好在能避风,且将就一晚上。”
唐青有几日住在马车, 奈何到了夜里风势太大,纵使安装了隔板, 每到深夜,只觉耳边有持续不断地鬼哭狼嚎,扰得彻夜无眠。
他近来觉浅,连续赶着路下来,脸又小了一圈,精神也不见好转。
韩擒看在眼底,满心忧虑,沿途尽量找寻能落脚的地方。
暗卫留了人专门值守,旁的都各自寻角落休息。
韩擒从马车后拎出半人高的包裹,将一块空地打扫干净后,利索迅速地搭起睡榻。
唐青拿着烧好的一壶水跨进门槛,韩擒正把被褥铺好。
他抖开被褥,从木箱内取出汤婆子,见此,唐青抬了抬胳膊,主动把热水罐入其中。
韩擒把灌了热水的汤婆子塞进被褥中,道:“等暖和了再上榻休息。”
唐青“嗯”一声,轻声应道:“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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