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卫士当中有不少人都上了年纪,穿得又不够厚,这么大冷的雪天站在外头风吹雨淋雪飘的,着实不容易。
安置完这些,樊伉正准备进屋子里去,就听见外头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什么味儿?这么香?”
樊伉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回头。
只见作坊外头,那个一身风雪神情冷漠的少年,不是无名又是谁?
“无名兄?你回来了?”樊伉连忙迎了上去,连日来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嗯。”无名一身的寒气,冷眼一扫作坊外头的卫士,皱眉问,“这是干什么?”
樊伉摆手道:“我正在蒸烧酒,杜公担心才特地请了这些南军卫士过来帮忙。走,先进去再说,外头冷死了。”
门口的卫士欲要阻拦,卫士首领朝他摇了摇头,那卫士这才没有做声。
无名扫了他一眼,鼻子里“嗤”了一声,抬起手习惯性地想去勾樊伉的肩,半道却又放了下来,跟着樊伉朝里进。
天色已晚,酒坊里头又全是酒,樊伉怕走水,一般晚上是不开工的。
正好第二锅的烧酒蒸好了,樊伉便提前让作坊的匠奴们休息,放一天假,养精蓄锐,第三天继续蒸酒。
匠奴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无名再一次皱起眉头。
“这又是干什么?”
樊伉知道他们在讨酒喝,也不小气,将蒸出来的烧酒取了两小坛,一坛分给匠奴们,说:“这酒比较烈,你们尝尝便可,莫要贪杯。”
工头没有想到樊伉真的会给他们酒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好,被同伴推了一把,才抱着那一小坛新蒸出来的烧酒,一起转去了边上的宿舍。
一时之间,整个酒坊如鸟兽散,只剩下樊伉自己和无名,外加坊外守门的南军卫士。
这些卫士三十人一班,每日分作三轮,日夜巡逻,不敢懈怠。
樊伉拎了十坛出去,送给那个领头的校尉,说:“承蒙将军关照守着我这个小酒坊,天气寒冷,兄弟们都不容易,这有十坛烧酒,给兄弟们小酌几口,驱驱寒气。”
校尉本不想收,可是这酒香实在浓郁,而且他们连着数日守在酒坊外头,天天闻着酒香,却一口不沾,老早就被勾起酒虫,碍于职务不可放肆,现下樊伉主动送他,便也没有推辞,收了下来,说:“多谢兴平侯体恤,某就却之不恭了。”
樊伉拱了拱手,示意他自便,转头拎着那五斤头锅酒和剩下的烧酒,和无名一起回去了。
酒坊里虽然有他的休息室,而且一天到晚都烧着暖炕,但到底在外头不比家里舒适,而且洗漱很不方便,正好无名回来,匠奴们明天休息不上工,自己也便回去休息一天。
樊伉的身影一消失,之前被无名拿冷眼瞪的卫士甲便忍不住开口,道:“方才来的何人?眼睛都带着杀气,瞪了俺一眼,跟刀子割似的。”
校尉瞪了他一眼,说:“那是兴平侯的救命恩人,连皇后和太子殿下都甚是器重,莫要妄言,以免得罪于人。”
卫士甲顿时咋舌,眼光一转,落到将军手上的酒坛子上,不由吸了吸口水,说:“兴平侯送的?”
校尉黑着脸,看了一眼冻得脸都发青了的小兵,到底是自己手下的兵,便扔了一坛给他,道:“兴平侯赏的,去屋子里暖和暖和,你小子可别一口喝光了,给兄弟们留一口。”
他拎了拎酒坛子,大约一斤的量。
十坛酒,百个人,一人也就一小口的量。
他们在当值,兴平侯这是怕他们贪杯喝多了误事么?
卫士甲接过酒坛子呵呵进屋去了。
屋子里烧着炉子,炉子上架着水壶正在烧热水,几个跟他一样换班的卫士掀了门帘进来,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酒坛子,笑道:“哟,今儿还有酒喝?”
卫士甲嘿嘿一笑,说:“兴平侯赏的,校尉让咱们兄弟们一人喝点暖暖身子。”
别看给酒坊守门是个轻罕活计,真在大雪天里站一天就知道了,那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一样,一天下来手脚全都是麻木的不听使唤。
这样还不如在营里操练,好歹没这么冷。
几人嘻嘻哈哈围坐在炉子边上,卫士甲一掌拍开酒坛子上的泥封,霎时酒香四溢。
“好香!”
一伙人不停地吸着鼻子。
“这就是兴平侯这几日在酒坊里蒸的烧酒吗?”
“果然闻着就不一样。”
卫士甲拿碗倒了一点,约摸着就是一两的量,然后一饮而尽。
浓香的烧酒顺着喉咙滑下食道,进入胃中,化作一团烈火,直烧到脸上。
“咝——”
卫士甲猛地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大,最后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咋的啦?卫老三你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嘛?咋这一口酒下肚,就成这样了?”
卫老三胸口有如一团火在烧,面红耳赤的,喉咙里像着了火一般,直等到那股劲头下去,才一拍大腿,喝了一声,说道:“好酒!”
然后两眼一翻,朝后一倒,睡了过去。
众人:“……”
第57章 奇怪的梦
栎阳城中, 临武侯别院。
因为小郎君和无名公子的突然回归,原本平静的府邸瞬间忙碌起来。
好在天气寒冷,即使是下仆住的屋子也烧着暖炕, 热水是不缺的。
樊伉让人送了热水进来,倒进大浴桶里,让无名先去洗个热水澡松快松快。
无名一句话没说, 拿着衣物进了浴室。
在这一点上,无名和樊伉甚为合拍, 两人都对那种勋贵们洗个澡都要六七个侍女按肩擦背的行径嗤之以鼻。
有一次府里有个新来的侍女不懂规矩,趁着樊伉沐浴的时候, 居然进来想要勾搭他,结果被他十分不解风情地唤人扔了出去。
打那以后,樊伉便再不用年轻的侍女,全换上年纪稍长又稳重的。
都不想想他才几岁, 居然也下得去口。
放到现代敢诱女干未成年, 那可是要把牢底坐穿的节奏啊!
樊伉连忙让人烧炕, 又叫人送饭食过来, 等到无名沐浴完出来的时候,炕已经烧上了,樊伉窝在炕头, 小炕桌上摆着一桌子吃的,一旁的水盆里烫着酒,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你酿的酒?这么香。”无名顿时精神一振,抬腿上炕, 伸手去执酒壶。
阿沅算着时间进来,送上两碗热气腾腾的肉臊子面。
“先吃点东西垫垫胃,酒热了再喝。”樊伉递给他一碗,自己端起另一碗吃起来。
阿沅的手艺不错,才做了几次就已赶得上樊伉做的味道了。
自从发现阿沅这个人才以后,他特地捎了口信回长安,向吕媭打听阿沅的事情,得到的回信是人没问题,如果用得顺手就留着。
樊伉这才放心大胆地提拔这个侍女,打算考察一阵子之后,如果人品心性没什么大问题,便想让她做栎阳这座宅子的内管家。
无名三两下把面吃了,又就着面汤吃了三个大白馒头,肚子有了点底,这才停下筷子。
酒还未热,无名频频拿眼角扫着水盆里的酒杯,樊伉看见了也不点破,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一路挺辛苦的吧。”他抬起眼睛,发现不过短短二十天,无名的脸就瘦了一大截,脸都有点凹进去了,显得颧骨和鼻梁更高了,可见一路吃了不少苦。
“不算辛苦。”无名说,“那头老驴子更辛苦。”
这倒是真的。
一路上都是靠着那头驴子驮着无名走。
樊伉点头,扬声吩咐人今天给驴子加餐。
“见着我舅舅了没?他还好么?”樊伉这才有机会问出最关心的事情。
“周吕侯依旧威风不减当年,我们还打了一架。”无名说。
樊伉:“?!!”
“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架啊!”樊伉超级无语。
他是去送礼的,又不是打架的。
“还不是你舅舅嘲笑你送的藤铠是女人穿的,不肯穿,然后我们就打了一架。”无名十分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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