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回长安路途遥远,谁也不知道路上会遭遇什么样的情况,若能与乐都他们同行,安全性上面无疑要高很多。
禹肇正好进来与吕泽商议要事,见到樊伉不由笑了出来:“原来兴平侯也在。”
“见过禹将军。”樊伉朝他拱了拱手,知道他这是有事要与吕泽相商,便借机告退,“舅舅,那我先走了。”
“去罢,自己一路注意安全。”吕泽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
禹肇诧异道:“兴平侯这就要走了?”
“是啊,马上就要长安了,庄子里还有很多事要安排,禹将军,后会有期。”樊伉朝禹肇拱了拱手,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吕泽在身后道:“等等。”
樊伉转身,正要问吕泽何事,却见吕泽指着墙角那株长得娇翠欲滴一派欣欣向荣姿态的梦叶草一脸嫌弃地道:“养了一年多了,把你的草也带回去罢。”
樊伉:“……”
从砀邑回来,樊伉便开始着手准备启程回长安的事。
这一趟回去之后,想要再来舞阳就不容易,樊伉有心想让这个庄子即便是在他不在的情况下也能够一直正常维持下去,准备工作可不少。
还有回长安给吕雉她们的礼物也要一并准备妥当,要不然来了外地两年,两手空空地回去多不好。
玻璃作坊的人他要全部带走,在回长安之前,樊伉吩咐平安他们多打些玻璃首饰,玻璃水钻也多做一些,到时他好带去长安当做礼物。
没有什么比成品便宜可是售价要昂贵的玻璃制更适合做礼物的了。
纸坊和铁匠铺盐井他没打算动,最多就挑几个用得顺手的人带回去,阿沅不用说也是要跟着他一起回长安的,蚕室现在已经交由另外几个妇人负责。
今年樊家庄的蚕室产了将近两万束丝,好好养着,以后产量只会越来越多。
剩下的便是庄子里一些物资的处理。
粮食不易运输,樊伉只带了足够路上吃的,其他的便全都留在庄子里,若是以后需要再着人拉回来。
鸡鸭猪牛这些活物樊伉打算到时候多带些肉干回去,剩下的留在庄子里让人继续养着,不管是他们留着自己吃也好卖也好,总归也是个一笔不小的财富。
绢帛之类的倒是带了大半,这些跟粮食一样都是硬通货,却比带着满车的粮食轻便许多。
决定好什么带走什么留下,慢慢清理打包完毕,已经大半个月过去,家里的伤患早已养好了伤归营,只有老范一人顶着空荡荡的左袖追着麻水满庄子跑。
在满地的麦子抽穗的时候,樊伉终于决定启程回长安。
出发前的那天晚上,樊伉几乎一晚没睡,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无名被他吵得也一晚没合眼。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樊伉终于有了点睡意,朦朦胧胧的刚睡过去,外面就传来动静,马嘶犬吠的,间或夹杂着“慢点,轻点,别磕坏了”的声音,却是下仆们在往外一件件地搬运行李。
樊伉被吵得睡不安稳,睡梦中依然皱着眉头,十分不高兴的模样。无名掀被起来,赤足开门出去,对着来往的下仆训道:“郎君将将入睡,你们手脚轻点,莫要吵醒了他。”
众人噤声,越发小心翼翼,不发出半点声响。
无名目光扫了一圈,这才回转。
经过这么一折腾,屋子里的樊伉已经睁开了眼睛,醒过来了。
“什么时辰了?”樊伉揉了揉眼睛,含混不清地问道。
“将将卯时,郎君可以再睡一会儿。”
樊伉翻了个身,仰面在炕上躺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睡了。早点起来免得耽误大家起程的时间。”
无名听了便不再相劝,起身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樊伉也跟着爬起来,边打呵欠边慢吞吞地穿衣裳,下炕的时候一脚踩空,差点栽下来。
“郎君小心——”
无名眼疾手快,连忙伸出手一把捞住了他。
樊伉吓了一大跳,这下脑袋终于彻底清醒了。
无名三两下帮他穿好衣裳,乘光听到屋子里的声响,知道他们已经起来,掐着时间送了热水和早食进来。
樊伉洗漱完毕,又用了些早食,收拾完毕和无名走了院子。
阿沅她们早已等侯多时。
“郎君,时辰不早了,该起程了。”
樊伉点头,和无名一起往外走出了大门。
知道郎君今日要回长安,庄子里所有人都出来相送,到处都是一片依依送别之声,老范夹在一堆人中间,也跟着来送行。
下仆们套好牛车,无名也牵了一匹当日在紫云山缴获的枣红马,套上鞍辔等着。
樊伉耐着性子和留守庄子里的人一一道别,又嘱咐他们若是有事,务必给他送信,若是事情紧急来不及送信到长安,去砀邑找他舅舅也是一样。
这两年樊伉和这些人同吃同住,一起努力将原来那个一无所有的废旧园子建成如今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彼此之间除了主仆情分,还多了一份别的情谊。
今日樊伉离开,所有人都出来相送,十分不舍。
最后还是老范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郎君该起程了,大家都散了吧,莫耽误郎君的行程。”
劝散了众人,老范抬起仅剩的那条胳膊,拍在樊伉肩上:“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郎君,郎君一路保重!”
“保重!”
“起程喽——”
车夫如号子般宏亮的声音响起,樊伉登上马车,转身回望。
彼时正值夏秋交接之际,金色的麦田一望无垠,微风一起,层层麦浪随风翻滚,一层接一层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
樊伉坐在马车里,眺望着樊家庄的方向,直到那座承载了他两年辛劳成果的庄子缩成一个黑色的小点再也看不到方才收回目光,心中无限惆怅。
此去经年,却不知何日能再相见,惟愿一切安好,各自珍重。
第109章
初秋的长安,天高云淡,晴空万里。
樊伉最喜欢每年中的这个时节,既不太热,又不太冷,不像春天阴雨绵绵,盛夏烈火炎炎,凛冬寒冷彻骨,最适合用来赶路了。
从舞阳距离长安一千余里,因为道路不通,再加上牛车负载,人员众多,足足在路上行走了将近二十来天方才到达。
长安城和两年前相比变化不大,因是新修的国都显得有些冷清,难怪就连刘邦也嫌弃长安不如洛阳繁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洛阳行宫。
城门处牛车进进出出,身穿锁子甲的卫士正在盘查来往的行人,进出城门的路上排起了长龙,秩序倒是比起两年前来要好了许多。
“哪儿来的?来长安城干什么?”
樊伉坐在牛车里,远远地就听到一道冷漠的声音,略耳熟。撩起车帘往外一瞅,顿时乐了。
“原来是申屠队率,许久不见,队率别来无恙?”
申屠嘉抬起眼睛看见是樊伉,这才上前抱拳行礼:“见过兴平侯。”
与申屠嘉一起的小兵则一脸紧张地看着樊伉。
说来樊伉与申屠嘉之间还颇有些恩怨。樊伉第一次被投入大牢就是拜此人所赐,当初知道此事的人都在心里默默为申屠嘉捏了把冷汗。
临武侯府的小郎君是何等身份,得罪了他,倘是樊伉随便找皇后撒个娇告个状,都足够让申屠嘉喝一壶的。
不少人都劝申屠嘉想办法离开长安,等待时日一久樊伉忘怀这事再回来。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相劝,申屠嘉依然不为所动,每日只是恪尽职守,刚得像个棒槌。
好在临武侯府并没有计较此事,再后来就是樊伉被陛下封为兴平侯,离开了长安城,这事便渐渐无人提及。
不曾想今日兴平侯居然回来了。
他会不会重提旧事?
跟着申屠嘉一起的卫士心中皆惴惴不安,生怕樊伉此时翻脸,找他们队率秋后算帐。
若是樊伉此时知道他们的想法,定然会说一句他们实在想太多。
别说那只是一场误会,他早就不计较了,此时更不会再再去多此一举报复申屠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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