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无名点头,并没有多问。
有的时候不追根问底是一种很好的美德。
樊伉现在就很欣赏这种美德。
手受了伤,而且还是平时用习惯的右手受伤,樊伉觉得生活开始不那么美好了。
当他夹在筷子上的肉第三次掉进了盘子里的时候,樊伉生气了。
二十四孝好阿母的吕媭察言观色,立刻夹了好大两块涮羊肉放进他碗里,用着哄孩子的语气好心好气地哄着他道:“给,伉儿还想吃什么,阿母给你夹。”
对着这样的吕媭想生气都生气不起来。
“谢谢阿母。”樊伉只能低着头,继续练习左手筷的功底,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多用左手是好事,还能开发右脑。
樊哙倒是不觉得什么,他的心思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听你阿母说,你从无名公子那里学到了什么盐水清创法,能减少外伤感染创口热的机率?”樊哙问道。
“是啊。”樊伉点了点头,举起自己包得像个粽子的右手,道,“阿翁要是不放心,等着看我的手伤势恢复情况。”
吕媭眉头一皱:“伉儿,你不会是为了要验证这什么盐水清创法才故意让手受伤的吧?”
“阿母,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就让自己受伤呢?要验证盐水清创法,外头多的是受伤的人,实在找不着,阿翁和夏侯伯伯军中肯定有不少受过外伤且未痊愈的,我用得着在自己身上试么?”
吕媭真是把他想得太高尚了。
“是阿母想多了。”吕媭哑然一笑。
樊哙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伉儿这个主意不错。若是此法当真有用,我大汉每年可以少阵亡多少将士。”
在大事上吕媭的立场向来很坚定,从不拖樊哙的后腿,闻言点头道:“若是验证这个法子,用的盐可不法,家里的盐不多了,我这就着人去买。”
吃过饭,樊哙披了件蓑衣带着武阜就去了郊外大营。
吕媭清点府中财物,着人安排购盐事宜。
樊伉站在廊下,望着纷纷扬扬往下飘的雪花,冻得直打喷嚏。
几个健仆正顶着风雪搭着梯子清扫屋顶上的积雪。
无名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罚站看雪。
良久,无名冷漠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
“郎君在看什么?”
“瑞雪兆丰年,今年雪这么大,来年一定有个好收成。”樊伉高兴地道。
无名一脸的若有所思:“雪这么大,只怕今年不少人要无家可归。”
话音未落,就听“轰隆”一阵巨响,然后就见阿琅哭丧着脸一路狂奔过来。
“郎君,不好了,咱家新搭的猪圈垮塌了——”
樊伉:“?!!”
他扭头看了身侧的无名一眼,真是神一样的乌鸦嘴啊!
第17章 雪灾
闳翁建的六个猪圈,塌了四个,剩下的两个看着也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立在风雪之中,仿佛随时会塌掉一样。
十四头猪也压死了十头,只剩下四头猪还有气,其中一头小的被压断了腿,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看样子也活不过明天。
樊伉的养殖大业刚开展没几天就惨遭滑铁卢,别提多沮丧了。
“把压死的彘抬到厨下收拾干净。”樊伉打起精神,吩咐着。
食物珍贵,又不是病死的,樊伉没打算当个败家子把猪扔掉。
这些猪虽然个子有点小,肉不多,但俱是野生长大的,肉质鲜嫩,比起现代各种被饲料催熟两三个月就能出栏的饲料猪来说,味道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闳翁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已经倒在地上的猪圈和一地的死猪,顿时心都凉了。
没等樊伉反应过来,闳翁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齐流,口称有罪,道:“老奴对不住郎君——”
这些日子靠着给人盘火榻做家具,闳翁着实赚了不少,然而在樊伉面前,依然是那个又老又穷毫无尊严的宫奴,只不过脚上的破草鞋换掉了,换成了一双厚底的布靴子。
樊伉也很郁闷,但身为一个成熟的大人,自然不会把这种意外灾害当成有意的人祸。
“和你没关系,谁也没有料到会下这么大雪啊!”樊伉皱着眉头,心道果然土砖还是不够结实,平时风调雨顺的还行,遇上这种严重的灾害性天气就完全抵挡不住。
要是有水泥就好了。
那玩意结实耐用,还便宜。
小时候他家里做过自制水泥,配方知道,樊伉想着改天他找人试试,看能不能弄出山寨版的水泥出来。
吕媭也跑过来看了一眼垮塌的猪圈,安慰了樊伉两句,就去忙活别的去了。
打发了要以死谢罪的闳翁回去,樊伉开始清点自己的财产。
托了盘火榻的福,他腊月里着实挣了不少,不过值钱的绢布皮子首饰之类的拿到手就转送给吕媭和樊哙,粮食也入了仓,手边剩下的东西着实不多,猪圈里养着的十四头猪算是很大一笔财产。
如今一场大雪,让小有家产的樊伉一下子又直接回到了解放前。
哪怕现在身为一个贵族,挣钱也不容易啊。
樊伉感叹着,将身边剩下的几匹麻布拿了出来,让阿琅拿去全换成醋。
无名的话给他提了个醒。
这年头人们的屋子大多还是住的土屋茅屋,他家的猪圈说实话因为闳翁技术不错,夯得挺结实的,至少比起他入城的时候看到的普通百姓住的屋子显得要结实多了。
连他家的猪圈都垮塌了,外头不少人家的屋子塌的肯定也不少。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虽然现在气温低,但樊伉却一点儿也不敢大意,打算多买点醋在家里熏着。
果然不出他所料,阿琅买醋回来就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栎阳城外民房十室塌了七室,栎阳内史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救灾安置流民事宜。
“郎君可了不得。方才去杂货铺买酰,铺子里的掌柜抱怨,隔壁粮店的粟,已经涨到两万一石了,听说明天还要涨。”阿琅忍不住咋舌。
樊伉:“?!!”
他习惯性地先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下,平时两万钱能买多少羊多少布,然后得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结论。
在短短的几天之内,粮价居然至少涨了五倍!
而且照阿琅所说,粮价还会持续上涨,这对于刚刚登基的刘邦来说,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估计刘邦现在可能连睡小老婆的心情都没有了。
“郎君,买这么多酰干什么啊?吃也吃不了这么多。”阿琅显然不关心时事,他更关心的是府里粮食够不够吃,自己会不会饿肚子的事。
对于樊伉买酰这事,他的态度也挺纠结的,觉得这个时候郎君买酰还不如多存点粮更实在。
“你不懂。”樊伉道,“这个酰买了不是用来吃的。”
阿琅更不解了:“不吃买来干什么?”
樊伉还没说什么,边上无名已经一个冷眼瞪了过去:“你话真多!”
无名是樊伉的救命恩人,阿琅知道无名樊府地位很高,吕媭和樊伉都拿他当座上宾。
无名开口斥责,阿琅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顿时脸上的表情讪讪的。
“你把这些酰拿去厨房,交待他们,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每天熬煮几锅酰,每个院子都要煮,匠奴住的仆役房也是如此。不管是谁,从外头回来,都要烧热水沐浴,衣服也要拿热水煮过方才能再穿。渴了烧开水喝,不能喝生水。”樊伉吩咐道。
阿琅满腹疑问地下去了。
傍晚樊哙回来的时候,就闻到府里一股浓浓的酰酸味,酸气冲天的,不由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吕媭有些哭笑不得:“还不是伉儿闹的,非要让家里煮酰,煮得还不少,弄得府里一股酸味儿。问他,说是为了预防春瘟。”
“酰能防春瘟?”樊哙满脸惊讶,“他从哪儿知道的?”
吕媭笑道:“伉儿说是无名公子告诉他的,这孩子也真是爱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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