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比较任性,不仅坚持自己吃稻米,还要让阖府上下也吃稻米,每次府里来客人,不惜亲自下厨,也要坚持用米饭待客,还极力地劝说客人们回府后不吃粟麦改吃大米。
不仅如此,郎君还要求客人若是家中改吃大米,一定要将淘米水留下来,他好派人去取。
彼时气温渐升,淘米水静置久了,就会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食物腐发酵的酸味,远远地闻着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冲动。
但就是这些臭淘米水却是小郎君的珍宝,看得比什么都贵重,谁都不给碰。
不知道小郎君又异想天开地想要折腾什么。
樊府的仆役一边感叹着,一边又暗搓搓地期待着。
同样期待着的还有宫中满心欢喜的吕雉。
因为安置流民得力的缘故,刘邦最近看待刘盈的态度倒是缓和了几分,就连戚姬也颇为识相地安分了许多,连带的吕雉在宫中的日子也舒心了许多,尤其是这几日庖厨不知从哪儿学了几样小食的法子,每日都会做一样新鲜的小食呈敬上来,很是让她胃口大开。
她正觉近日因为忧思过多,胃口不好,庖厨做的小食虽然看着有些不登大雅之堂,滋味着实不错,倒让吕雉吃了上顿盼着下顿。
正巧这日刘邦因长乐宫即将建成,召萧何张良二人入宫商议迁都事宜,忽闻殿外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三人议事许久,腹中不觉有些饥饿,刘邦遂问殿外甲士,方知是太子殿下特地嘱咐太官令新做的美食。
刘邦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怒道:“吾观太子近日行径大有改善,不曾想秉性依旧,行事依旧如此荒唐。身为太子,不思进取,学习治国之道,反而沉湎于骄奢之中,实非大汉之福。”
萧何张良二人对望一眼,沉默不语。
后宫戚姬颇受娇宠,吕后失势,刘邦彼时已隐隐露出易储之意,张良萧何二人知道汉皇心意,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不多时,刘盈匆匆赶来,伏地诚惶诚恐地解释。
“父皇息怒,儿子每日嘱咐太官令做一小食,并非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实乃因为有人曾经对儿子说过,食物本无贵贱之分,只有烹调方法的差异。儿子此举,正是为了验证这种说法。父皇请看,这食盒中的小食,皆是用的一些贱物经过特殊的法子烹调而成,并非什么珍禽异兽之肉。”
张良见太子小小年纪,忐忑不安地为自己辩解,心下生怜,劝道:“陛下何必动怒,太子所言也并无道理,不若看看太子所说的是何贱物,能烹出如此香味。”
刘邦脸色仍旧不愉,却朝着殿中甲士扬声道:“呈上来。”
甲士从战战兢兢的宫女手中接过食盒,呈给刘邦。
刘邦打开一看,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弥漫开来,引得腹中本就饥饿的三人更加肚饿难忍,就连向来寡淡,不重口腹之欲的张良都忍不住频频望向刘邦手中的食盒,待得看清食盒中所呈之物,三人不觉愕然。
竟然都是些爪子脚掌之类的下脚料。
食材都只是些不用的下脚料,自然称不上骄奢二字。
萧何哈哈一笑,道:“陛下勿怪,老臣年迈不耐饥渴,今日起得略晚些,未用早食,正觉有些肚饿,不知陛下和殿下可愿赏赐老臣一口。”
刘邦和萧何君臣情义非同一般,萧何亲自开口,刘邦自不会当着儿子和甲士的面给他难堪,遂让人摆案,将食盒赐与萧何。
萧何脸上带着笑,手中的箸筷却有些发抖地伸向食盒,颤颤巍巍地夹了一只鸭掌放进嘴里,刚嚼了两口,顿时眼睛一亮。
这野鸭掌炖得酥而不烂,咬一口满嘴肉香,竟不比那山珍野味差。
萧何本来只是想为太子解违,不想却停不下来,一连吃了三只,直到边上的张良重咳两声才停箸,不由老脸微红。
“老臣失礼了。”
“萧相不必多礼。”刘邦此时怒气已经消褪,见萧何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不由也好奇地让人夹了一个上来吃了,末了咂巴咂巴着嘴,道,“还成。”
张良体弱,素来注重养生,口味清淡,虽有些意动却还是忍住了。
萧何瞧着刘邦脸色好转,索性送佛送上西,笑道:“不曾想这些下脚料换了个法子烹调,竟如此美味。自此天下黔首桌上又能再添一道食物,可喜可贺。”
刘邦顿时转怒为喜,吩咐道:“传太官令,该赏。”
正在厨下督促庖厨们准备宫中饭食的太官令一脸懵逼地赶了过来,知道前因后果后,非常实诚地解释道:“回陛下,食谱乃太子所献,不敢居功。”
刘邦本来已经好转的脸色“唰”地一下又黑了下来。
刘盈简直都要哭了。
自先秦起,刺客这个职业就层出不穷,刘邦自起事起,大大小小的刺杀不知经历过多少,而且是各种花样被刺杀。
萧何顿时阴谋论了,满脸严肃地道:“不知太子是从何知道此种烹调方法的?”
他倒不是怀疑刘盈有刺杀的嫌疑,只是担心有人借着刘盈的手来行刺刘邦,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刘盈不敢隐瞒,从怀里摸出一张揉得皱巴巴往下掉渣的纸:“是伉儿教我的,这是食谱。”
君臣三人一见,顿时脸色都变了。
第27章 EM菌液
身为大汉朝的丞相,以萧何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这薄薄的一片是布非布的东西所代表的意义。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萧何整个人都有点不敢置信,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太子殿下,这食谱可容老臣一观?”
刘盈连忙将手中的黄草纸递给他。
萧何抖着手接了过来,和张良一起细细地观察摩挲着,满脸的惊叹。
“看这墨晕开得恰到好处,更显锋锐。”
“手感虽略粗了些,却极易上墨。”
“妙,当真是妙极了!”
“字也写得有风骨!”
张良也捋着胡须,频频颔首。
“此物虽薄,且表面生涩,然则吸墨性强,且十分轻盈,实为不可多得的书写良材,比之竹简,不可相提并论。”
在刘邦集团中,张良算是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出身,接受过正规的贵族教育,因为韩国为秦所灭,为报国仇行刺秦王未果,为躲避秦王追捕,才四处逃亡。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黄草纸的广阔前景。
“太子殿下,敢问这食谱从何处而来?”张良颤着声音问道。
萧何虽未曾开口,但盯着刘盈的目光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早已泄露他的心思。
刘盈满脸懵懂的表情,神情有点无措:“留侯你问空上啊,这是伉儿煮出来的草布,虽然看着有点粗鄙,不过挺好写字的。”
樊伉晒出来的第一张草纸,刘盈自己也挺心动的,不过看樊伉当时好像很喜欢,就忍住了没开口朝樊伉要。
“伉儿?”张良一脸茫然,这又是谁啊?宫里头新纳的美人吗?
他转过脸看着刘邦,似乎在询问。
刘邦比他还要迷糊,心里十分纳闷,宫里头最近好像没有新纳美人啊。
倒是萧何心思缜密,略一思索,想了起来,道:“太子殿下说的可是临武侯家的小郎君?”
他这一说,张良顿时也想起来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小郎君。”
萧何也一副难怪如此的表情。
只有刘邦一个人还在状况外,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丞相你们在说什么?”
萧何知道这奇特的草布是樊伉弄出来的时候,心情陡地放松了下来。
樊伉是陛下的外甥,不管怎么样总是不会害他的。
“陛下可知最近城中颇受众人欢迎的面食和火榻?”心情一放松,萧何严肃的表情也和缓下来,甚至有心情和刘邦说笑了。
“知道。”刘邦点头。
吕雉宫里也盘了一个,挺暖和的,就因为这个原因,冬日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宿在吕雉宫里。
不过对这火榻的来历他真没花心思多问,只以为是哪个宫奴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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