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西元,锁门,跳上床,拽被子,一气呵成,喘匀了几口气,心思回转,不禁又掀被坐起,跑什么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两个大男人听到“先生”两个字,犹如惊弓之鸟,真他妈丢人。
回来了就好,西元闭上眼,心却还悬着,夜半三更的,唐琛独自一人外出,连阿江都没带,究竟去哪了。
第二天一清早,唐琛一句“西元陪我一起用早餐”,西元又回到了唐琛的餐桌上。
吴妈和阿香今天起的很早,按着粤式早茶的样式,虾饺,烧麦,叉烧包摆了一桌子,想是唐琛昨晚什么都没吃,一定是饿坏了。
果然,唐琛看上去食欲很好,一口气吃了三四种,还喝了碗皮蛋瘦肉粥,吃完了,用清茶漱了口,气定神闲地点了支烟,这才看向坐在对面一口吞掉一个虾饺的西元。
“怎么也不问问我,昨晚睡的好不好?”唐琛的口吻懒散、冲淡。
西元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方便讲话,唐琛眯着眼吸了口烟,看着眼前那双微微蠕动的唇,饱满、红润,不禁笑道:“想我吻你啊?”
西元耳尖有点红,面上却十分淡定,白了唐琛一眼,腾出嘴巴道:“还用问吗,气色比昨天好,也有心情开玩笑了,说明睡的非、常、好!”
“那你呢?”唐琛悠哉地问。
“挺好的。”西元撒谎的同时,端起桌上的粥碗,喝了个干净。
唐琛从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丢到餐桌上,圆的,骨碌碌地滚到西元面前,一粒黑晶晶的纽扣,正是昨晚西元睡衣上遗失的,西元想着可能跟阿江打架的时候,丢在走廊上了,早上起床先找了一圈,却没找到,想不到,被唐琛捡去了。
“我说睡衣怎么少了个扣子,谢谢。”西元收起纽扣,管他怎么想。
唐琛却有点不依不饶:“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在哪里捡到的?”
“哪里?”除了走廊,西元想不出还能丢在哪。
“我床上。”唐琛忽然冷了脸,一眨不眨地望着西元。
西元愣了下,随即辩白:“胡说,我只在你屋里转了一圈,那张床我连碰都没有碰过。”
西元的脸终于还是布满了红,兵者诡道,他又掉进唐琛的陷阱里。
果然,唐琛嗤地笑了,装模作样地拍了几下巴掌,看着西元的窘态,居然笑得有种花枝招展的感觉。
西元磨了磨牙:“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不知道你出去了。”
唐琛收了些笑意:“找我聊什么?”
西元的声音小了下去:“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
唐琛垂了眸,夹着香烟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水晶烟缸的边缘:“担心什么?”
西元不再吱声,窗外的秋光高而明亮,照在唐琛似笑非笑的脸上,好像其他都被光吸走了,只剩下浓黑的眼眉和一张樱色的唇。
“看来是你想吻我呢。”唐琛性感的嗓音充满了戏弄的腔调。
一粒纽扣被弹了回去,正中唐琛饱满的额头。
“做乜嘢……”唐琛揉着被打中的地方:“今天这张脸对我来说很重要,快看看,有没有红。”
见他紧张脸也不是第一次了,西元忍笑走过去,唐琛坐直身,仰头给他看。
果然,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西元哄他:“没什么,谁叫你白,不要揉,很快就没了。”
“你懂什么,我从小磕碰之后就会有印记,要好几天才能……”唐琛忽然没了声。
额上一点温润,西元正捧着他的脸,将唇落在那个印记上,不轻不重,停留了片刻才松开,唐琛微仰着头,起初的姿势没有变,连表情也没有变化,西元丢开他,独自向外走去。
须臾,身后传来唐琛一声喊:“阿江阿山,通知青龙堂所有的弟兄,今天晚上都到御膳坊来,我要请他们吃大餐。”
“是,唐先生。”
昨天开会的每个人都被列入唐琛宴请的名单上,可惜,御膳坊的主人郑明远却再也不能来赴宴了。
他死了,死在自家后宅的水池里,那是他花重金特意为自己打造的露天温泉,天气转凉,岁数大了难免要泡一泡,泡澡的时候,通常只留贴身保镖阿祥一人,阿祥也死了,一刀割喉,倒在池边,郑明远同样一刀毙命,半个身子仰躺在水里,齐腕斩断的左手被人生生地戳进觜里,唇角爆裂,鲜血四流,两眼怒睁,死不瞑目。
唐人街再次掀起巨澜,西人警方要进行案件侦破,却连郑宅的门都进不去,玄武堂的弟兄个个震惊愤怒,也微微……不安。因为他们不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潜入日夜都有人看守的郑宅,毒死了入夜后才放出来护宅的两条恶犬,杀了玄武堂身手最好的阿祥,还叫自家堂主死的如此难看。
人人心里也都有自己的猜测,也只是猜测,除了前些日子被郑明远赶出唐人街的越南帮,还有就是一直被堂主看不上眼的唐琛。
重修的御膳坊还是那么的辉煌气派,只是今夜,一个食客都没有。
整座御膳坊里外三层都是青龙堂的人,玄武堂的人连门口都挨不到,郑少祖披麻戴孝,孝衣里别着枪,手上还握着一柄明晃晃的砍刀,站在御膳坊的对面,身后数十名堂里的弟兄,全都虎视眈眈地望着御膳坊的大门,等待着少主人下一步的指令。
被邀请的人纷纷赶来御膳坊,有人劝郑少祖先回家去,他父亲的死自有这么多叔伯为他主持公道,但是郑少祖不肯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守在御膳坊的门口,似乎除了这么做,再也想不出其它办法来宣泄自己的愤恨与质疑,唐琛,这个比他只大几岁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坐在自己家的酒楼里,宴请鸿联社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自己的父亲,却已成为一具停在灵堂里的冰冷尸身,当把那只左手从嘴里跋出来的时候,还带出几颗压断的牙齿,可以想象,那个人把手砸进他觜里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这不单是杀人,还是一种泄愤、羞辱!
御膳坊酒楼二层,最大的包间就是郑少祖曾经摆寿酒的那间,门开着,偌大的餐桌铺着雪白的桌布,空空荡荡,没有美味佳肴,更没有觥筹交错,有的只是主位上摆着的一个圆形餐盘,上边盖着银光闪闪的盖子。
唐琛端坐主位,看着前来赴宴的这些老家伙们依次落座,彼此之间没有过话,也不礼让,每个人都带着保镖,乌压压地站满了一屋子,丁义来了,坐在餐桌的另一端,与唐琛相对而望。
曲爷居中,嗅着手中的鼻烟壶,冷冷地也不说话。
杨启年又来晚了,唯独他见了唐琛,堆着笑打招呼:“哎呀,唐老弟,不好意思……”讪讪地坐下,打量了一眼,即便来晚了,唐琛也没有开席。
该来的都来了,所有人面色阴郁,他们大都刚从郑宅过来,郑明远的死相历历在目,那只断手还没接回去。
唐琛没有去郑宅吊唁,却在御膳坊这里大摆酒席,但为了那只肥羊,他们不想来也得来,现在郑明远已死,曲爷年事已高,丁义再横可他手里没货,杨启年是个有奶就认娘的墙头草……外边都是青龙堂的人,唐琛的面子,不想给也得给。
丁义尚未开口,曲爷先发了声:“唐琛,既然请我们来,怎么也不给众叔伯摆酒上菜?”
唐琛浅笑:“我之前一直嫌御膳坊的厨子不和我的口味,今天特意带来一名新厨子,做了这道菜,待我亲自替众叔伯分了,大家一起品尝。”
又一个叔伯忍不住道:“唐琛,我们不是来吃什么宴的,如果你是来分货的,那就赶紧的吧。”
唐琛笑容隐没,目光巡视了一下众人:“想要分一杯羹的,那就得先吃了我这道菜。”
唐琛一把掀开面前的银色盖子,白色的餐盘中,赫然是一份刚出炉的猪脚饭,坟包似的白米饭上趴着一个卤好的猪手,油光锃亮,卤汁四溢,旁边还配着几根碧绿的青菜。
众人见了,均是一愣,只见唐琛左手拿叉,右手持刀,开始慢慢肢解着那只炖的酥软近乎脱骨的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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