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有些恼怒:“我不是黑帮头子,你也不是谁的马仔,顾西元,我们都是军人。”
“至少这个黑帮头子不会利用女人和孩子当筹码逼人杀人。”
杰克上校的脸微微抖动了下,面露讥冷:“顾中尉,你的这种偏私令我感到既震惊又失望,你心中的正义和信念都被唐琛吞噬了?你选择性地遗忘了每年通过唐琛控制的港口、船舶输送多少女人孩子出境吗?又有多少走私使我们的国库遭受巨大的损失?那些地下钱庄、赌场、小秦淮……这些不都是在鸿联社的控制下?难道唐琛手上就没有沾过无辜人的血?螳螂的传说在我这里可不止是个传说,哪个黑帮头子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上来的?顾西元,当初接受任务的时候,你与我们是同仇敌忾的。”
西元痛苦地别过脸,眼前闪过的一幕幕都是当初立下誓言的样子,杰克上校的话像台搅蛋器,不仅敲碎那层原本就薄脆的外壳,还将内里一并打碎搅拌,令人无力反驳,可西元依然不甘心:“就当我偏私好了,给唐琛一次机会,他上位后取缔了很多非法买卖和暴力行径,他现在的生意大多都是合法的,或许我还能劝他离开这里,远遁他乡……”
“住口顾西元,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唐琛这两年是如何努力洗白上岸的,他用他赚来的那些脏钱结交我们的政客、上流社会,在众人面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翩翩绅士,可是他错了,黑的就是黑的,永远都洗不白的,就算他穿着燕尾服跳着华尔兹,也改变不了就是个街头混混、骗子、流氓的本质,他今天得到一切是他用命换来的,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放弃?但凡有人敢违背他的心意,挡住他前进的步伐,他会毫不留情地拔出匕首刺出去,用别人的血来装扮他那身华丽的礼服,你以为他就不会连你也杀了吗?顾中尉,你简直天真的可笑!”
搅蛋器终于将一切打得细碎,成了浆,糊在心里。
“上校,我妹妹是无辜的,你先放了她。”最后的请求也是最后的底线,听起来是那样的苍白和无力。
“可以放了,只是我不敢保证顾小姐还能完好如初!”
西元的额角青筋暴起,眼中的火如果可以喷出来,定要将杰克上校焚烧成灰。
杰克冷冷地说:“你是从这里出去的,应该知道这里的日子有多清苦,男孩子们有多久见不到一个女人,否则你们几个当初也不会偷跑出去找乐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行径,当初我之所以没有向基地汇报这件事,就是希望你们能顺利的毕业,发挥你们应有的作用。”
西元目光射向杰克:“洞口是你封上的?”
杰克不置可否:“不然呢,看着你们几个被开除吗?那我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别人也就算了,再找一个像你这样各方面素质都很优秀的东方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西元,我对你更失望。”
西元半垂着那双含着怒火的眼睛,低低道:“只要你放了我妹妹,我愿意接受军事法庭的任何判决,枪毙我吧。”
“不,顾西元,我不会把你交给军事法庭,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了你妹妹,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上边想要的是什么。”
柔软的嘴唇被牙齿铬出了鲜血,沉默是无声的反抗,也是绝望的哀鸣。
西元的声音又空又冷:“我还不想为了这样的国家和你们这些无聊的政客去殉职,要是我妹妹有丝毫的损伤,咱们就只好同归于尽了。”
杰克上校的眼里隐去最后一抹师生之情,连声音都洞穿耳膜:“要战斗就要有牺牲,不光是你一个人,我也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杀了我也没用,除掉唐琛和鸿联社对唐人街的掌控是上峰的决心,不会因为死了几个军官就会终止,顾西元,你为了一个黑帮头子什么都不顾了?真是不可救药。”
“你说的对,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你的麾下了,也不再是什么顾中尉,我已经正式加入鸿联社,我是唐琛的人。”
西元的腹部重重地挨了一拳,五脏六腑都似翻了个天,干呕着吐了几口酸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咄咄地望着杰克上校。
杰克上校转了转微痛的手腕:“好,既然如此,你也不配我用军人的标准来对待,三天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杀了唐琛,你妹妹就能平安回家,你们不是喜欢做交易吗,好,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这不是命令,这是交易!”
西元呵呵地笑了,笑容瞬间隐没在唇角流下的鲜血里,目光缓缓地投向那扇铁门,西元的声音平静的可怕:“好,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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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日更
第93章 献祭
一匹难驯的野马奋力甩着颈上的缰绳,一双修长漂亮的手紧紧地勒住缰绳不放,野马不甘也很愤怒,毫无规律地扬蹄尥蹶,一个急转弯,马上的人又被摔了下来,围观的人顿时又是一团乱喊地冲过去扶他:“唐先生——”
唐琛爬起来,推开他们,也不管身上的疼痛,奔过去,又去抓那根缰绳,不等野马站稳,再次窜上马背,两腿夹紧马肚,任凭野马狂奔乱甩,就是甩不掉背上的人,它狠,这人比它还狠,野马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将背上的人甩下来,马肚上的两腿反而越夹越緊,缰绳勒得野马终于绝望,忽然之间放弃了所有无畏的挣扎,任凭马背上的人牵着缰绳指引着它的方向。
绿草茵茵的赛马场上响起一阵掌声,野马终于认唐先生为它的主人了。
唐琛优雅地跳下马,抚着马鬃安慰地拍了拍它,野马转过头来,看了眼自己的主人,湿漉漉的大眼睛涌出一缕温情。
唐琛忽然笑了下,抹了把它漆白的鼻梁:“好像,就叫你西楚霸王好不好?”
听见的人都忙不迭地拍马屁:“西楚霸王,好名字,听着就霸气,将来一准能拿冠。”
将缰绳丢给驯马师,唐琛边摘手套边向场外走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阿江将备好的清水及时递过去,唐琛喝了两口,待旁人都散去,才低声问:“找的怎么样了?”
阿江回道:“顾小姐昨天跟张庭威买了两张去堡礁岛的船票,看样子是出海玩去了。”
“确定登船了?”
“确定。”
“嗯,那就好。”
“要不要派人把她接回来?”
唐琛冷眼乜着他:“干什么,看人家小两口眼红啊?”
阿江微窘:“又拿我开心,堡礁岛一天就两班船往返,我还不想去呢。”动了动唇,似还有话要说。
唐琛笑道:“有屁就放。”
阿江迟疑地开了口:“中午有人在电车上看见西元了,还跟他打了招呼,问他是不是去赛马场,他说是。”
现在已是下午三点,可是西元并没有来。
手中的水瓶忽然一滞,唐琛看向阿江。
阿江被他目光所慑,声音更低了:“常去的几个地方我问过了,都说没看见他,人也没回公馆。”
唐琛的浓眉微微皱起:“继续找!”拧紧的水瓶忽然变了形。
西元两天两夜都没有回来。
阿江一共向唐琛汇报了三次,第一天夜里,满天星斗下,西元悄悄摸上吉利号,在甲板上睡了一宿。
第二天在唐人街里闲逛了一天,从街头天下为公的牌楼一直逛到了街尾小秦淮,又从小秦淮溜达回牌楼,中午在御膳房吃了个饭,用的还是唐琛的专属包房,因着是小西爷,伙计们也没敢逆他的意,开了房,上了菜,西元只吃了一盘麻婆豆腐。下午买了包吉利糖果,一边吃一边继续逛,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直到日落西山,坐车回西藩的家,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唐琛缓缓合上手中的《圣经》,夏日的暖阳透过索菲亚教堂的彩窗打在正中的神像上,也打在他白色的西装上,斑驳陆离,深邃的目光凝视着献祭的神子,顶戴荆棘冠冕,歪垂着头,圣容痛苦而忧伤,禸体凡胎仅凭几根钉入四肢的铁钉悬在十字架上,以血为祭将自己献给了父,背负了世人所有的罪,从此便有了救赎和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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