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四个人又打了会桥牌,唐琛走时,都大帅亲自送他上了车,望着远去的车尾,灰蓝色的眼睛骤然失温,安格斯轻声道:“大帅,我不信他手里没有胶卷副本了。”
都大帅一扯嘴角:“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这么得意,先让这条恶龙帮我们赚钱,以后有的是机会,唐琛也是人,是人都会有软肋,安格斯,去查查那个叫顾西元的。”
“已经查过了,之前考过我们的警队,被淘汰了,后来去欧洲留学,先是上的军事学院,因行为不轨又被开除了,回国后无所事事才跟在唐琛身边混的,唐琛对他倒是很器重。”
“器重?”都大帅微微冷笑:“没那么简单,去军籍里查查。”
安格斯有些惊讶:“军籍?”
“打桥牌的时候你没留意吗?他手上虽然有练枪的老茧,但那是长枪磨出来的,跟短枪的位置不一样,行动坐卧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虽然都大帅本人是军人出身从的政,但安格斯还是忍不住提醒:“顾西元毕竟上过一年的军事学校。”
“军事学校教的更多的是理论知识,不会把大部分时间用来特训操练的,俗话说旧习难改,一年就被军事学院开除的人,是不会留下这些痕迹的。”
都大帅转身走回宅邸:“给我接杰克上校。”
“是,大帅。”
街边的馄饨摊也挂着一盏明晃晃的红灯笼,夜已深,街上行人奚落,几张小木桌只剩下一张桌子刚刚坐下的两位客人。
“老板,来两碗馄饨面。”
“是了,您稍等。”
摊主一边盛馄饨面一边不停拿眼打量着唐琛,终于想起什么,陡然变了色,丢下碗跑过来:“唐…您是唐先生?!”
唐琛笑了下:“管我是谁,快点上东西。”
摊主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好的好的,马上,我的天啊,唐先生居然来吃我的馄饨面,中了头彩了。”
唐琛与西元相视一笑,红灯映着夜色,衬得人面温润如玉,低桌矮椅,西元伸直两腿,将唐琛的两腿微微圈在自己的里边,唐琛不满地用锃亮的鞋尖踢了踢西元的小腿,西元依然圈着他,不给他自由伸展的余地。
“你手里真没副本了?”西元清朗如星的眼睛望着唐琛。
唐琛微微皱眉:“你就不能不提这件恶心事了?”
月色朦胧,难得的心情也怡然,西元笑了下,拿起竹筒里的筷子,挑了两双看上去干净的又用力地擦了擦。
唐琛叹了口气:“总是爱刨根问底的,改不了的臭毛病,行,跟你交个底,副本肯定有,但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西元不解地看着他。
唐琛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副本自然就会出来了。”
“唐琛,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西元两腿一磕,唐琛的腿一边挨了一下。
“馄饨面来喽!”摊主端来两碗满满当当的馄饨面,几乎要溢出来了,又添了两碟小拌菜,说是送的,也是冒着尖。西元说吃不了,唐琛说全了他的好意,尽量吃光。
别说,味道鲜美,恰合时宜,饿了大半天的两人呼噜呼噜吃起来,远胜过奶油烤蜗牛。
唐琛居然吃的很快,一大碗很快见了底,见西元碗来还有几颗圆滚滚的馄饨,又伸到他碗里来捞,西元按住他的勺子,不让他得逞,唐琛好胜,非要捞走,西元突然松了劲,唐琛的勺子弹起,溅出许多汤汁来,也溅了西元一脸。
“嗤,害人终害己。”唐琛掏出绢帕擦了擦脸,又丢给西元,西元却不用,抬手胡乱地摸了一把:“你这人,就是坏。”
唐琛凤眼圆睁:“你存心使坏,偏要怪我,我要到顾夫人那里告你去。”
西元也睁大了眼睛:“告我什么?”
唐琛的目光悠悠荡荡:“告他的儿子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说呢,动不动就扒人家的库子,还要扒一辈子。”
西元瞬间红了脸:“你快闭嘴,这话别乱说。”
“嗤——你有什么害羞的,大男人敢做不敢当。”
一群看完电影散了场的学生,唏哩呼噜地包围了馄饨摊,拼了两张桌子,这个要汤不要面,那个又说多加两个鱼丸,还有人看到唐琛他们桌上的小菜,也跟老板讨要着,当真呱噪。
西元望了他们片刻,只听唐琛说:“我没有上过学,更没有什么同学,少有的几件高兴事就是和阿江他们偷人家的鸡腿分着吃,阿山连骨头都能嚼碎了咽下去……西元,你上学的时候一定也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吧?”
见没人回答,唐琛转过脸来,西元正出神地望着他,眼底写满了温柔,夜凉如水,将这抹温柔随风而送,吹进了心底,唐琛怔了片刻,忽然问:“一辈子够吗?”
西元脸上的红也分不清是灯笼映的还是又害了羞,只将自己那碗馄饨面捞出最后的干货都舀到唐琛的碗里,声音低低的:“唐同学,多吃点,明天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唐琛笑道:“谢谢顾同学关心,我已经做好了各种打小抄的准备,肯定比你考的好。”
“我告老师去。”
“啧,信不信我揍你?”
“嗤,还是个街上混的!”
唐琛把钱放在桌上,给的很多,一个眼色,两人趁老板应付那群学生,悄悄离了馄饨摊。
从唐人街走回半山公馆还需要很长一段路,西元说不如给他们打电话,开车来接,唐琛却说,夜色很好,只想沿着唐人街一直走回去。
走到没人的地方时,两只手不自觉地牵到了一起,曾经有过那样抵死的緾綿,此时却只贪恋掌心里的这一点暖。
林间的小径清幽静谧,唐琛走得松松爽爽,伴随着酥软的风和轻踏的脚步声,西元的心渐渐饱胀,破了口,埋在最深处的隐秘也溢到唇边:“唐琛,我有话要对你说……”
嘘——
一根手指压在微张的唇上,唐琛的眼睛在夜阑中格外明亮:“别出声,夜莺在歌唱。”
西元拨开他还要说,唐琛的手指又压了过来:“听,还有松林、山泉,麋鹿的呼吸……西元,整个世界都在为我们歌唱。”
西元最终选择了沉默,深深凝望着月明星稀下洋溢着笑容的唐琛。
“唐先生,我要吻你了。”
今夜的唐琛温柔似水,半睁半闭着眼,斜睨着西元。
西元揽过他,温润的唇轻轻相贴:“唐先生,吻一辈子是不够的。”
“呣,西元,没人的时候,叫我唐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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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不得闲
几天后,清岫来了封电报,报一切平安,电报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发来的,从那里没多远便是索瓦,有直接去欧洲的渡轮,清岫说船上时间漫长,等到了欧洲安顿下来,再给干爹写信,也代问顾大哥好,落款:儿唐轩拜上。
唐琛倚在沙发上,将电报放到一旁,唤来阿江:“通知老四,告诉唐轩安心读书,不用再给这边来信了。”
“好的先生。”
西元拿起电报看了看:“孩子毕竟第一次出远门,惦记着你也是人之常情。”
唐琛轻轻敲着腿,神色淡然:“现在不是表孝心的时候,都大帅的人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沉吟片刻,又看向西元:“也许你说的对,像我们这样在街上混大的孩子,为了活下去,不会只有一副面孔,甚至也不止一副心肠。”
西元反驳:“我没有说过,更没这样想过。”
唐琛笑笑:“你不是说他像我吗?”
“清岫很聪明,也很重情义,难道不是吗?”
“是啊,聪明,太聪明了……”唐琛长长地吁了口气,又拿起那份电报看了看,随手点了支烟,剩余的火柴就势也点燃了电报,看着它慢慢地烧成了灰烬:“我也曾拜白老大为干爹,当初替他挡枪是心甘情愿,后来杀他也是迫不得已,恩也好仇也罢,一笔勾销,他死了,我活着,就这么简单。我收清岫为义子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他还能为凤鸾刺出那一刀……只希望将来这个儿子不会令我太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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