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算我答应许家会替他们查找真相,但是许家也是不会相信我的,没想到,许澜清的仇倒叫一个混蛋给报了。”唐琛沉沉地叹了口气,拿起照片,眯了眯眼:“妈的,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郑少祖这两天右眼皮一直在跳,全然没了前两日的得意劲,唐琛死了,他跪在他爹郑明远的灵位前磕了几个响头,说大仇得报,爹在九泉之下终于可以瞑目了,又抱怨说他忙前跑后联络了一番,一个支持他上位的人都没有,别说西人不拿正眼瞧他,就连社里的几个老东西也都对他爱搭不理的,回想他爹在世时自己耀武扬威何等风光,不禁涕泪涟涟。
伤心归伤心,日子还得怎么舒服怎么过,躺在院中的藤椅上,抽了几口膏子,掐了把身边小丫环的屁股,郑少祖觉得自己应该再多娶几房姨太太,目前膝下只有一个还没断奶的女娃,老婆自从生产后又总病歪歪的,郑家就他一个独苗,还得靠他继承香火开枝散叶呢。
管家老郑举着报纸脚不沾地跑来:“少爷,不好了!”
“妈的,真晦气,老子刚想点好事,你就跟报丧似地冲进来……”
不等他骂完,气喘吁吁的管家把报纸往他手里一塞,话都说不上来,一个劲地点着报纸。
看着报纸上的照片,郑少祖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唐琛!
急火火地看下去,郑少祖的脸色五彩纷呈,最后彻底白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唐琛明明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报上言辞含蓄之极,说是唐琛中枪后经西人医院抢救已经康复,为了保护他的安全,秘密养伤期间没有对外公布任何消息。现在唐琛不仅活了,而且还被任命为东藩区唐人街特别行政长官,并兼任地方治安官,直接管辖唐人街警署,照片上的唐琛春风得意,一手握着藩市新上任市长的手,一手接过委任状,郑少祖的眼睛几乎弹出了眼眶,新任市长不是都大帅,而是提拔了一位原先老市长派系的副手,唐琛跟他向来颇有交情。
报纸飘落到地,郑少祖恍恍惚惚:“又活了?他居然没死,我以为只有耶稣能复活,原来唐琛他妈的也可以……”青筋突然暴起,一腔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一派胡言,假的,全都是假的,我亲眼看见他下葬了,他怎么可能还从坟墓里爬出来,他到底有几条命,究竟是人还是鬼?!”
老管家急忙劝道:“小点声少爷,现在外边到处都是鸿联社的人,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的,白灯也都撤了,少爷,还是把尾巴夹起来吧,要是让唐琛知道你前两天干的那些事,家里指不定又要倒什么大霉了。”
一巴掌扇过去,老管家的眼镜差点飞出鼻梁,郑少祖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我他妈哪来的尾巴!老爷子要是还活着,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少爷,少爷——”门房一路狂奔冲进内院:“唐,唐先生来了!”
郑少祖身子一软,差地没跪地上,老管家连忙扶住他,眼镜还没戴稳,就看见一群人乌央乌央地从外院遥遥地走进来,为首一人正是唐琛!
第100章 欺你又如何
今天的唐琛一身水湖蓝的长衫,云锦团纹,簪龙盘扣,腕上翻着月牙白的袖口,明明是玉面郎君,倒衬得人老成持重,自带威严,叫人越发的不敢亲近。
唐琛来了,也不上座,直接领着人来到后院的月亮门,门上挂着锁,里边的果树郁郁葱葱。郑少祖慌手忙脚地一路跟过来,小脸僵硬挤出一丝笑来:“唐先生,刚看了报纸,正替您高兴呢,这么忙怎么有空贵脚踏贱地……”
“开锁!”
一声令下,还不等郑少祖喊来管家拿钥匙,阿山已经手起斧落哐啷一下砸开了门上铜锁。
“唐先生,这是做什么,这园子已经荒废多时,平时没人来的……”
唐琛径直往园子里去:“正好,帮你打理打理,废了可惜。”
郑少祖怔了片刻,连忙喊人打扫园中亭廊,沏茶上水。
唐琛稳稳地坐在廊下,抽着烟,品着茶,身后站着郑宅的两个小丫环替他扇风送凉,一旁的郑少祖不停地擦着汗,一会看看唐琛,一会看看园子里的苹果树,唐琛今天带来的几十号人拿什么工具的都有,挥锹抡镐干的热火朝天,一棵棵果树惨遭毒手,锯都不锯,连根拔起,这边有人挖,那边有人抬,半天的工夫,好好的果园空了一大片。
“唐先生,为什么拔我的果树?”郑少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唐琛。
唐琛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着漂浮的茶叶,终于瞄了眼郑少祖:“地方腾干净,挖起坑来就方便多了。”
“挖坑,挖什么坑?”
唐琛好整以暇地环睃了一下四周:“整个唐人街除了白老大的宅子,就属你家宅子盖的早,面积大,也讲究。”
“这宅子是白老大特意划给我们家的,我父亲毕竟是跟他一起打拼出来的,磕过头拜过把子的兄弟。”说完这话,郑少祖留意唐琛的反应,唐琛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只白玉鹦鹉呢?我记得你父亲过五十大寿时,白老大花重金从海外弄来的,提出来让我也细看看。”
郑少祖又冒出不少汗来:“死了,哦,病死的。”
唐琛一笑:“可惜了,这鸟怕是不安分,到处乱飞才惹了一身的病。”
砰,茶盖重重撂在杯上,郑少祖的脸白如雪蜡。
唐琛放下手中的茶,幽幽道:“等树都拔光了就可以挖坑了,少祖,你说挖多大坑才能把二十多口人都埋下呢?”
啊?噗通一声,郑少祖瞬间跪了下来,抖如风中残叶:“唐先生,我错了,是我痴心妄想,我真不知道你还活着啊,早知道你只是在外养伤,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想社长的位子,唐先生,求求你,放过我一家吧,我再也不敢了。”
说话间,连带着郑家管家、随从、一众丫环,乌压压在唐琛面前跪了一大片。
寒光一凛,唐琛目光直射郑少祖那张惨白的脸:“那个人在哪?”
郑少祖惊惶地瞪着唐琛,下意识地问:“什,什么人?”
唐琛又将目光投向果园,慢声道:“还剩下五棵树,就可以挖坑了。”
郑少祖的头拨浪鼓似的在那几棵树和唐琛之间摇摆不定,跪着向前蹭到唐琛近前,想去抓唐琛的长衫下摆求饶,唐琛一抬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避开了。不等阿山过来推开他,郑少祖已经畏缩地将手收回,不敢再碰唐琛。
“唐先生,我真不知道你要找的是谁。”
“还剩四棵树了……”
“求你了唐先生,我真不知道啊。”
“他们弄的可真快,少祖啊,看在鸿联社自家兄弟的份上,你那个坑我亲手挖!”
又抬走了一棵树,园子里孤零零的只剩下两棵小树苗了。
鼻涕眼泪一大把的郑少祖绝望地看了看那两棵小树苗,又转向悠哉悠哉的唐琛,恨意忽然冲上了头,霍地一下站起身,指着唐琛叫道:“唐琛,你…你简直欺人太甚,杀了我父亲还要灭我郑家满门……”
唐琛缓缓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浑身战栗的郑少祖:“欺你又如何?”
园子那端传来一名大汉的声音:“唐先生,都拔干净了。”
郑少祖惊恐地望向自家一片光秃秃的果园,面色如土,抖如筛糠。
唐琛站起身,不紧不慢地卷着一尘不染的袖口:“拿来。”
“是。”有人拎着铁锹跑过来,递到唐琛的手中。
唐琛冲着郑少祖浅浅一笑:“放心,你的坑我一定挖得深一些,免得日后风吹雨淋的被野狗刨了去。”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郑少祖的两腿彻底一软,再次跪倒在唐琛脚下,抱住了他的腿:“我错了,唐先生,我猪油蒙了心……”啪、啪声不绝,郑少祖自己抽着大嘴巴,又脆又响。
“说,他在哪?”
“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这人说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压根不知道怎么找他,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唐先生,真的,我若有半句欺瞒,自己挖坑自己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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