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张庭威才按着顾西元所描绘的找到了唐琛的房子,翡翠绿的琉璃瓦,只此一家。
催促着张庭威快开,老爷车不是老牛车,张庭威早就不瘸了,可手脚配合的生涩,又担心碰坏他爷爷的车,开的慢吞吞,顾西元要不是吊着手臂,真想夺过方向盘自己来开。
一路上先打听着白虎堂赌档被抄的事,张庭威所知甚少,只说他家有个伙计那天被抓了,到现在也没有放出来,谢宝华几个帮主首当其冲,也都被关押着,白虎堂的丁义天天跑西人警署跟他们交涉要人。
“那唐琛呢?”顾西元迫不及待地问。
“唐琛?不知道,不过他们鸿联社虽有内斗,但遇到事了,向来齐心对外的,尤其是不能让西人占了上风,这次的事件,可不光是白虎堂一家的事,那是整个鸿联社的利益,几个赌档一年下来,可以养活半个唐人街,估计唐琛也在为这件事奔波吧。”
顾西元忽然冷笑:“养活半个唐人街?我看是养活半个鸿联社还差不多,十赌九败,沾了赌的到最后哪个不是家破人亡?”
张庭威瞟了眼顾西元,一时没应声,过了会才问:“你这是要去哪啊?不回家看看你妈啊?”
“先不了,找个公共电话亭把我放下,我先打个电话。”
“刚才为什么不打?”
“你就别问了。”
“总是这么神秘兮兮的,那会上学的时候就早出晚归的,害得我以为你在外边交了男朋友。”
“别废话了我的大少爷,回头唐琛要问起你,你就都按我教的说,懂了吗?”
张庭威似懂非懂,点头就是了,沉吟半晌,小心翼翼却又含着笑问:“你这就算…跟着他了?”
顾西元扭脸瞪着开着牛车的张司机:“我欠他钱,住这养伤也要从薪水里扣的。”
张庭威白讨了个没趣,嘟囔着:“这唐琛看着挺气派的一个人,想不到这么抠,你还救过他呢。”
“老板不都这样?”
“哦……”张庭威还是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他把你养在这,跟他妈弄了个小公馆似的……唉哟西元,我错了,真的错了,你放手,当心胳膊,当心我爷爷的车。”
进了西藩,车辆多起来,老爷车靠路边停了,顾西元跟揉着红耳朵的张庭威要了几个硬币,走入街边的电话亭。
“喂,请帮我接《三藩日报》……”
“你好,这里是《三藩日报》总机。”
“你好,请问苏姗妮小姐在吗?。”
“请问你是哪里?”
“你跟她说,我是她的线民,有重要线索向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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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螳螂的传说
“我不认识你,顾先生。”
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俊朗的东方男人,苏姗妮湛蓝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冰冷。
“是,我们……”
不等顾西元说完,苏姗妮又道:“但我知道你。”
这是一家位于西区的图书馆,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图书馆里人迹寥寥,空荡的长形桌只有他们两人独占一隅。
“哦?”顾西元一时没接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御膳坊被袭那天跟唐琛一起跳进鱼缸里的人。”
这位西人女记者的快人快语以及职业上的特殊记忆有点出乎顾西元的意料。
“说吧,你找我为了什么事?”苏姗妮将怀里又大又沉的公文包随手放到了一旁的座椅上,一瞬不瞬地望着顾西元。
顾西元沉吟片刻,指了指那个包:“如果里边有录音,你不如拿出来,这样录的会更清楚些。”
苏姗妮的面容微微一僵,却也很镇定,果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型的录音机来,放到桌面,按下了停止键。
“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了。”
顾西元也选择了直言不讳:“我想知道陈浩林的死是怎么回事?”
苏姗妮的神情颇为严肃:“顾先生,你约我来是因为你说要给我提供线索,而不是从我这里打听什么,再说,陈浩林的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西元往前探了探身:“苏姗妮小姐,我希望能跟你合作,一起调查陈浩林的死。”
苏姗妮的眼里充满了警觉和质疑。
顾西元从面前摞着的几本书里,打开最上面的一本,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苏姗妮。
苏姗妮看了半晌,又将名片毫不客气地丟还给顾西元:“顾先生,看来我们这次见面,彼此都缺乏一些诚意,想必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说完,起身将录音机重新放回包里,准备离开。
“稍等。”顾西元唤住了她,不知哪里出了纰漏。
苏姗妮转过身来,有些不屑地打量了一眼顾西元:“私家侦探?顾先生,你当我喝浆糊长大的?我当记者这么多年,跟不少私家侦探都有过合作,虽说人有各异,但他们的行为做派却也都有着同一个味道,可我从你身上却完全嗅不到这样的味道。”
又指了下桌上的名片,苏姗妮的笑里充满了讥讽:“这家图书馆楼下就有家图片社,印这样的廉价名片用不了你半个小时吧?油印还没干呢,顾先生。”
想不到这个女记者不仅果敢,还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抑住心中的一丝诧异,顾西元不禁笑道:“哦?苏姗妮小姐,私家侦探身上应该是什么味道?”
苏姗妮冷冷道:“狐狸的味道,狡猾多变,善于伪装,虽然同样都是在探寻真相,他们没有警察官方的强硬,也没有我们记者的勇往直前,他们更多是为钱做事,眼里充满了急于获取真相的欲望,而你顾先生,虽然看上去很沉稳,但是目光太明亮,甚至还带着一点为什么而战的使命感,倒更像是一名年轻的猎手,只是我不知道你的猎物是谁,我?陈浩林?还是……那个和你一起跳鱼缸的人?”
顾西元沉默了,虽然家中有母亲有妹妹,但他始终都不太了解女人,更不了解像苏姗妮这样独立、聪明、直率,甚至带着一点西方人特有的傲慢的女性。
百密一疏,他不该轻看这名勇闯游龙旗的女记者。
顾西元也站起了身,坦言道:“对不起苏姗妮小姐,我为我拙劣的谎言向你道歉,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不妨坐下来,听听我来找你的真正原因。”
苏姗妮的蓝眼睛又盯了一会,面对男人眼底的一丝真诚,神情略有松动,重新落座顾西元的对面。
“如果你凭直觉看到我身上有使命感,那好,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有,但是和你的方式不同,我还可以再坦白一点,我只想与你合作,但不会告诉你我是谁,如果你能接受,那我们就开始合作,如果不能,那你可以离开,也请你忘了这件事,而且,我也相信苏姗妮小姐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们都在为同一件事而努力。”
“不是努力,是战斗。”苏姗妮轻声更正,湛蓝的眼睛深沉而凝重。
一份薄薄的文档摊在顾西元的眼前。
里边只有几页纸,每一页都附带着一张照片。
第一页便是陈浩林,西藩电视台华人记者,死于高空坠物。
第二页,沈宥春,粤剧大武生,表演银枪刺喉的时候,死在了舞台上。
第三页,苏浪,大欢喜夜总会的歌星,中毒身亡。
第四页,阿谭,唐人街吉利糖果店的一名伙计,是否与鸿联社有关联,不详,尸体是在一家小旅社发现的,死于枪杀。
这四个人职业各不相同,彼此看似毫无瓜葛,死亡时间也不同,沈宥春死于两年前,苏浪和陈浩林是去年,阿谭是在白老大被袭的两个月之前,他们的死因也都不明,但不言而喻,四个人都很年轻俊朗,且都是华人。
“这些……都跟唐琛有什么关系?”顾西元抬头望向苏姗妮,心里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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