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微愣了愣,据他了解,苍玄风对奚华恨之入骨,若说是千里迢迢赶来此地,把奚华的骨头打碎殆尽,奉微是相信的。
可若是来了一趟,只是在奚华的嘴唇上,啃俩牙印——除非,苍玄风脑子有病。
还有——奉微注意到,一直缠在奚华腕骨上的小尾巴不见了。
这天底下,能爱奚华至此,连奚华的尸体,也敢亲吻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云千羽,一个是早已死去多年的牧白。
如果,再加上一个拿走小尾巴的话,那么,就只能是牧白了。
云千羽还不至于厚颜无耻到,连牧白送给奚华的定情信物,也要拿走占为己有。
想到此处,奉微竟油然而生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既为奚华感到庆幸——你看,牧白还是舍不下你,又回来找你了。
又为奚华感到悲哀——你死得太早,要是当初能再撑几年,就能和牧白再续前缘了。
可在失去牧白的第三年,就已经是奚华忍耐的极限了。
奉微长叹口气,挥手再度将奚华冰封起来。
他现在能为奚华做的事不多,只能尽力保全他的骸骨,不要腐烂。
不要泯灭。
长存于世。
哪怕——他早已死去。
——————
牧白被隧道里的气流冲得眼睛睁不开,耳边嗡鸣声不断,身子也摇摇晃晃。
不知又过了多久,牧白的脚下才落在了实地上。
“不错嘛,统子。”牧白把胸前的小白花扶正,一边四下环顾,一边夸道,“士别十六年当刮目相待——”
【那是当然了!】
统子两爪掐腰,得意地翘起尾巴,短短的尾巴就跟螺旋桨一样,簌簌簌地旋转起来。
“这里就是鬼域么?”牧白逡巡一圈,蹙眉道,“光线挺暗的,看起来很荒凉。”
【这里就是鬼域的入口。】统子抬爪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我们先商量一下,待会儿见到鬼王,二话不说,你直接扑过去抱着他就哭!】
牧白∶“?”
【先声泪俱下,跟他叙叙旧情!】
牧白∶“等等。”
【再痛哭流涕,说你不能没有奚华,否则就会难过得死掉,反正哭得越惨越好!】
“不是,你听我说!”牧白赶紧打断他的话,“我现在的模样,和以前截然不同,根本不像鬼王生前的亡妻了,连小替身都不算,他凭什么搭理我啊?”
顿了顿,他又蹙眉道∶“再说了,既然小燕和柳澄都知道,我不是原来的牧白了,那想必鬼王也早就知道了……我跟鬼王之间哪有什么旧情!”
【是不是原来的牧白,那不重要,你忘了我之前说的啦?我现在可以变装变|性!】
统子得意洋洋,对天打了个响指,牧白甚至都没缓过神来,眼前就一片光芒袭来。
待光芒散尽后,他明明刚才还是清纯可怜小寡妇,一秒就变了衣着。
【浪里个啷——天空传来一声巨响,漂亮少妇闪亮登场!这是美艳妖娆少妇装!】
牧白∶?
等等,什么装?
他忙低头一瞥,就看见自己原本披麻戴孝的素衣素服消失了,变成了一套火红色的纱裙,非常修身,显得腰肢更加纤细,好像一把就能掐断。
纤细雪白的腕上,套着金灿灿的首饰,就在他低头时,额间的流苏坠子,也在微颤摇晃。
他惊悚地发出一声“我靠”,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觉得非常难以接受。
【不仅有纤腰,还有翘臀呢!】
牧白听见此话,当即就更炸了。
“不行,不行!”他惊悚至极,疯狂摇头,“我可以换女装,但我接受不了变|性,快快快,给我换回来!!”
【没给你变|性啊。】统子说得理所当然。
【谁跟你说,鬼王的妻子是个女人了?】
“……!?”
【他的发妻本来就是女相男身……反正你相信我,你现在的样子,和鬼王的发妻简直一模一样!】
“……”
但是纤腰什么的……真的好羞耻啊。
“这样不好吧?”牧白双臂环胸,显得有些扭扭捏捏,“我不想再欺骗任何人的感情了。”
【没让你骗人啊,你骗的是鬼。】
牧白还是挺抗拒的,他真的不想再当满口谎言的小骗子了,而且,他很担心自己这个样子出现在鬼王面前,很容易就出事儿。
他不想再做任何对不起奚华的事。
【小白,你再扭捏一点,对……脸再红一点,最好是那种一边抛媚眼,一边含羞带怯……鬼王肯定吃你这一套!】
牧白摇头,死活不肯,一直佝偻着身子,抱住珠圆玉润的自己。
被统子连推带拽,一把将他拉进了鬼域的入口。
任凭牧白如何反抗,都毫无用处,他没有修为在身,就好比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就连统子都能翻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小白!我明确跟你说,一百个我,也打不过鬼王!现在的你,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只要你想救奚华,就只能靠真情流露,靠骗!】
【你放心,你现在的样子美极了,鬼王才不舍得伤你分毫!】
【你听我的,见到他就哭!二话不说就跌跪在地抹眼泪!他越凶你,你就哭得越大声!】
牧白俊脸通红,臊得浑身都开始发烫了。
被统子三推两拽,连攘带拉,一鼓作气,推进了鬼域,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周围到处弥漫着漆黑的瘴气。
一直蔓延过腰,风中满是潮湿,又腥香的气味,伴随着牧白的一步步踏入,妖艳至极的红莲,在他脚下盛放。
他毫不知情,每往前走一步,都是步步生莲。
身后的红莲红得跟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翻倒下凡了一般,烈烈如焚。
又似有灵性一般,在瘴气中风情摇曳。有胆大的红莲,还弯下头颅,吻上了牧白的鞋面。
花枝缠绕上牧白的裙摆,好像情人的手,在进行挽留,亦或者是引|诱。
牧白浑然不觉,只是觉得周围的香气越发浓郁,他脚下也许踩的是滑石,每走一步,脚下就往下陷一陷。
以至于他的身子在半空中晃荡,妖娆的身姿,都在虚空中划出了靓丽的曲线。
在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牧白才回眸瞥了一眼,惊见身后红莲遍地,他刚才踩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滑石,而是一个个骷髅头,铺成的路。
悬浮在半空之中。
底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牧白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脑壳子一阵发晕。
但统子没给他发晕的机会,又引着他一路走。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座大殿之中,伴随着牧白一脚踏进,两旁镶嵌在铜架上的烛火,噗嗤噗嗤燃烧起来。
原本昏沉的大殿,也瞬间亮如白昼。
牧白下意识抬手挡了挡光,尚且没来得及适应,忽觉得衣领一紧,他第一反应以为是统子拽的,耳边猛传来统子的声音。
【小白!快哭!】
牧白∶…?
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脚下呲溜一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狠狠拖拽过去。
又“咚”的一声,摔倒在了台阶之上。
摔得牧白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眼泪也瞬间就涌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四处打量,下巴就被一样冰冷至极的东西,狠狠抵住,又咔的一声,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你胆子不小。”
“竟敢放肆到了本座面前!”
“小东西,本座等了你……一十六年!”
牧白光是听着寒凉至极,又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就忍不住哆嗦起来了。
【小白!哭,快点哭!抱着鬼王的腿,大声嚎!】
耳边骤然响彻统子的声音。
牧白的视力渐渐恢复,眼睛里还水汪汪地含着泪,隐约就瞧见自己面前,坐着一个文弱书生似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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