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戚柏却只是应付了一句:“是吗,那你们快休息吧。”
戚柏不打算睡。
尼鲁说这里没有危险,但戚柏并不相信。他决定守夜。
更为重要的是……
他看了一眼陆谴。
这个新队友脾气好,性格好,对有需要的人不吝惜自己的善心出手相助。
戚柏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但现在的问题是,戚柏觉得尼鲁不需要帮助。至少不需要到挽着手的程度。
戚柏不爽的原因里,有一层是在担心尼鲁把陆谴当做保底的挡箭牌。
尼鲁带他们去找水源,这件事一定有古怪。
但戚柏暂时不知道尼鲁的打算,所以要按兵不动。
只是,如果他们双方对峙起来,尼鲁现在单枪匹马,脚又受伤,佣兵小队一定是占上风的。尼鲁恐怕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很麻烦,所以故意缠着陆谴。
他把陆谴拽得那么紧,一出事,就能控制陆谴。
虽然只是一种无端的猜测,他们不能确定尼鲁的后招。
但戚柏看向尼鲁的眼神还是冷了很多。
“你不休息吗?”
尼鲁看不见戚柏的表情,但他看得到戚柏身形在岩洞口单薄地割据出一道阴影。
“我不困。”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你害怕有危险?”
“不,我只是不困。”
“……好吧,那我们就先休息了。”
“好。”
尼鲁窝在那里闭上了眼。
戚柏的目光划过一旁的陆谴,发现对方正看向他,便不自在地收回视线:“你也睡。”
陆谴没有回答。
他看到戚柏倚在岩壁处,背对着岩洞里的一切。毫不怀疑地认为如果危险发生,戚柏就一直这样挡在那里,直到他单薄的身子无法守护身后的一切。
戚柏似乎总是如此,将自己置身于一种随时可以冲锋陷阵的状态。
“唔……”尼鲁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轻地,并没有说什么,就只是发出一种感到难受的鼻息。
陆谴的目光落下,看到尼鲁正往自己身上靠过来。
夜里的低温,让尼鲁这个普通人感到寒冷,所以他在半梦半醒间不自觉地想要寻求温暖。
陆谴在他的脑袋即将贴上自己大腿的一刹那,站起了身。
只顿了片刻,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尼鲁身上,替他的畏寒解了围。
戚柏听见了动静,但也只是转头望了一眼,瞅见陆谴动作温柔地替尼鲁盖上了衣服,他便回了头。
他的目光仍旧望向外面,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广袤的戈壁滩,晦暗中一望无际的废墟。
文明的消亡和延续事实上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虽然戚柏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末世,但他从这个失温的夜晚中窥见了一丝旧日覆灭的悲凉。
如果可以的话,戚柏其实不太愿意和暮生一族起什么冲突,不管打起来谁生谁死,都不划算。
这是个努力活下来的族群,他们见证了这颗星球的斗转星移,他们不死,这颗星球最后的文明就仍有转机。
戚柏之所以会跟着尼鲁来,是因为他看出了尼鲁对他们仍然没有放松的戒备,以及最后说的那句话:你们的朋友已经睡下了,我安排了人照看他。
这大概可以理解为:我不会相信你们的话,我还是把你们当敌人,并且我把你们的朋友扣下了。
那么尼鲁的后招是什么?他们前往的水源地有什么?尼鲁究竟是隐藏了实力还是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他们对峙,能否用不死伤的方式解决问题?
戚柏脑子有些乱,随后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其实他也很累,一整天都在被麻烦缠身。
“困了?”
陆谴的声音突然响起。
因为不想吵到大家,因而他将声音轻轻压下几分,低沉而和缓,抬手拍了拍戚柏的肩,把对方游离的思绪唤回后,说,“去睡会儿。”
戚柏微眯着眼摇摇头,说:“我不困。”
“还是要休息。”陆谴对于他拙劣的谎言并不相信,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不禁蹙了蹙眉。
戚柏的头轻靠在背后的岩壁,仰着下巴看向陆谴,评价道:“你真是个好人。”
陆谴猜他有后话,便没接。
“你一直都这样吗,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用你无微不至的善良体贴,照顾你能看见的所有人。你看见大家都在睡,而我在这里守着,出于你的好心想要替我。就像你看见尼鲁的脚崴了,想也不想便伸出了手。”
戚柏的话并没有诘问或讽刺的意思,他好像真的只是好奇,墨黑的瞳仁在这个夜里显得尤其不可测,多看一眼就要被卷入其中似的。
他对陆谴说:“你做人这么周到干什么,多累。”
听到这番话,陆谴没有立刻应声。
他甚至觉得新奇,他几乎没有被人这样评价过。
稍稍回忆了一下过去的自己,陆谴发现,这种形容他的词,确实是很少有的。
温柔,体贴,周到……
好人。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陆谴身边没有需要帮助的人,甚至,根本没什么人。
哪里会有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去向联盟第一学院的院首阁下寻求一些微不足道的帮扶?
大家把他当作一个不真实的,传说一样的存在,对他充满了崇拜钦仰,也充满了敬畏的疏离。
谁会对一个供台上的神明说:你真是个好人,你真温柔啊,你显灵的时候将我们照顾得周到妥帖。
不会,从来只听说:感恩您的照拂与恩赐。
就像陆谴做什么都只是在对旁人的一种施舍。
而他也的确没有对谁十分好过。
一定要说的话,他那几个亲传的学生,确实被他关照过。但那种程度的关照,也未必能用体贴来形容。
至少,从来没人敢缩在陆谴怀里呼呼大睡。
“你这样认为?”
认为他温柔善良,做人周到。
戚柏点头。
于是陆谴笑说:“那可能是的。”
如今换了一副身体,陆谴不是陆谴了。
他不再高高在上,于是拥有和人相处的机会。
他的一切行为就只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普通交往。
他未必要对谁温柔相待,但他没有竖起防备的必要,大多数时候弱小者无法对他造成威胁,因而陆谴对于很多事都视为举手之劳。
抱着戚柏睡觉是可以的。
那搀扶一下受伤的尼鲁,把外套脱下来给他盖一下,当然也可以。
不过,戚柏得了答案,却像是有些扫兴,收回了视线,转过头靠在石壁上不说话了。
“你也需要休息,否则身体受不了。”陆谴又提醒了一次。
戚柏看也没看他:“受得了。”
“你看上去很累。”
“只是看上去。”
两人都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随后陆谴说:“那我陪你。”
“……为什么?”
“我不困。”
戚柏的眉头蹙得很紧,五官都皱成了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
他不讨厌陆谴这样的人,或者说不讨厌陆谴。
他觉得对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是可以被颁发十佳善心市民锦旗的好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招人讨厌呢?
可余光里,盖在尼鲁身上的那件外套,却总让他感到太阳穴跳痛,喉头发紧一样地保持了缄默。
而此刻,面前的陆谴还想用别的方式来践行他好人的秉性,但这种行为和陆谴对尼鲁的帮助其实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可没区别本身就让人开心不起来。
他和陆谴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竟然落得个和尼鲁没区别的对待。
是他太小气了吗?他觉得不爽极了。
戚柏淡淡说了句:“那你陪着吧。”
本来是个冷硬的氛围,奈何戚柏在这时突然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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