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火烤的蛇肉,更加是从未想过的东西。
他吃的很快,两三口下了肚,随即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尝到什么味。
“吃完了?”
“嗯。”
“饱了吗?”
“嗯。”
戚柏哼笑一声,丢了几个果子给他,说:“一看你就没饱,先吃这个,等我休息会儿再去给你抓。”
亚什舔了舔嘴巴,点头的幅度很小。他拿起果子,吃得就小口了许多,一点一点的,生怕又没尝到味。
“阿十。”
戚柏又给他换了新名字,亚什并不介意,他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刚才的事,你有什么感想吗?”
亚什知道戚柏说的是那群人集体献祭的事。
他虽然被那副画面震惊,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其他五大陆且不说,但第六大陆向来充斥着死亡与鲜血,包括亚什自己,也总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他受到的震撼可能没有戚柏那么大。
于是摇摇头,继续啃果子。
“你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末日,要怎么办吗?”
戚柏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马上就要死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呢?”
戚柏说话的时候,亚什就盯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连带着亚什的心脏也节奏一致地跳。
“没有。”
亚什的答案很统一。
戚柏叹气,恨铁不成钢地连啧三声,最后咬牙切齿地把烤蛇肉都塞进嘴里,站起身说:
“没有就没有吧,没有也好,生死都没遗憾——我去抓蛇,你在这儿等着。”
他说着,便离开了。
直到背影陷入更深的黑色里,看不见了,亚什忽然把嘴边的果子拿掉,很小声地重新回答了戚柏的问题。
“还是有的。”
但没有人听,所以亚什并没有说完。
-
这个地方和戚柏想得差不多,野兽出没得多,所以没有人类靠近。
戚柏的身手,对付这些东西还算轻松,于是接连三天,亚什都跟着他吃上了美滋滋的烤肉。
这山谷多数时候空寂幽静,说话声音一大,就有回音,植物多是山壁夹缝中生长的草木,吃上去有些腥苦。
他们二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摸清了这里的地势环境,和所有可以食用的动植物。
亚什甚至开始设想,如果在这里搭一个房子,应该用石头还是木头。
在他看来,没有外人打扰,有吃有喝有戚柏的日子,可以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可惜戚柏并不这样想。
到了第四天,戚柏就开始发火了。
他蹲在亚什跟前,竖着眉毛,扒开亚什的裤腿,埋怨道:“怎么还不好?怎么能一点都不好?!”
亚什轻轻畏缩了一下,想把腿收回。
但戚柏正在气头上,指着那还在渗血的伤便开始念叨:“你今天能结痂吗?你能吗?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种伤!养了好几天,不仅不见好,还更严重了,怎么个意思?过不了好日子了是吗?!”
戚柏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亚什的伤,哪怕只是结痂,至少不要再露出深可见骨的溃烂,让人能感觉到它在慢慢愈合,那也够了。
偏偏事与愿违,伤口正在逐渐恶化。
戚柏不可能照顾亚什一辈子,甚至再多三天他就会疯掉了。他想回去的心已经不可能再等待更多。
“对不起。”和急躁的戚柏比起来,亚什就要安静乖顺得多,他承受着戚柏的怒火,只说,“很快会好的。”
“我觉得不行,要不我把你送到吶拜缇那儿去吧?”戚柏并不是想丢掉亚什,而是这个伤看上去实在触目惊心,他很怕亚什的腿会废掉。
“会好的,真的会好的。”亚什坚持说,“我试过很多次,都好了。”
戚柏蹙着眉,心里又急又无奈。
他最后选择再信亚什一次:“那我们再在这里修养两天,再让你吃两天肉。”
亚什说好,然后将裤腿轻轻放下,不肯把伤继续暴露在戚柏眼前。
他低下头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戚柏的眼神变化。
这一次,戚柏留了心眼。
-
这天,睡到后半宿,忽然起了风。
山洞太浅,仍会被风吹到,戚柏小心翼翼翻了身,亚什将外套脱下来给他盖上,自己则轻手轻脚走到外面去。
亚什弯腰,在地上找着什么,随后捡起一块石头,抱到一旁,悄无声息地坐下。
忽然间,亚什身后的戚柏睁开了眼,看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背对着他的亚什。
戚柏眼睛虚睁,目光沉了下去。
就在亚什扬起手的瞬间,他的声音响起:
“你每天都是这样?”
亚什浑身一颤,手中的石头还来不及扔,就被戚柏夺走。
他张了张嘴,但是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戚柏蹲下了身子,和他离得很近,又问他:“我问你是不是,每天都这样——趁我睡着,想办法把自己的伤搞得更重。抠掉结好的痂,用石头砸开正在愈合的皮肤。嗯?”
说着话,戚柏忽然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声。
亚什前所未有地害怕起来。
他怕戚柏对他失望,怕自己得不到戚柏的宽恕。
“你本事好大啊。”戚柏扔了手中的石头,猛地伸手。
亚什闭上眼,以为戚柏要打他。他做好了接受戚柏怒火的准备。
可是戚柏没有打他,而是在他的头上抚摸了片刻。很温柔,没有一点要发火的迹象。
“你真的觉得,这样就能把我留在这儿?”
“我不知道……”
“你知道。”戚柏收回手,说,“你当然知道这样留不住我。所以说,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对不起。”
“我已经听够你的对不起了。”
戚柏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在亚什面前坐下,和他面对着面,语气很缓慢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为什么不珍惜自己呢?不管是把自己困在黑水窟,还是用这种残忍的方式伤害自己,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你自己吗?”
亚什很希望戚柏骂他,打他,朝他发完火以后转身离开,把他抛下,永远不回头。
因为亚什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他就希望戚柏可以做出让他无法拒绝的事。
可惜戚柏心软,做不来坏人。
戚柏跟他讲道理,这让亚什忽然感到害怕。因为怕辜负戚柏这样的温柔——他永远学不会珍惜自己。
“亚什,我明天会走。无论你的伤好不好,都会走。”
戚柏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亚什说,“我不希望我离开以后,你又回去那个鬼地方。更不希望,你用别的方式折腾你自己。所以我们好好聊聊吧。”
亚什看着戚柏,说:“好。”
“你想留下我,其实我猜到了。在过去,你的身边没有一个正常陪伴你的人。吶拜缇,马迦,或者其他的开砳人,他们对你大概都不太友好。我自问自己不算什么善人,但应该比他们要好些,所以你想跟着我。这些我都理解。”
亚什静静听他说着,没有出声。
“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也和你一样,我觉得人活着特别没有意思。任何危险的事情,我总要冲在第一个,我为所有人挡刀,也从来不可惜自己的命,因为我觉得我死了无所谓。不会有人为我哭,我也不会为别人留恋。”
戚柏忽然想到什么,笑了笑,才又说,“但人生就是很奇怪。当我发现自己真的要死了的时候,却忽然遇到了很想很想珍惜的人。于是我开始奢望活着,开始把以前没有意义的事翻来覆去地重新做一遍。”
“我开始好好吃饭,睡觉,克制伤害自己的冲动。想要活得久一些,活到把喜欢的人喜欢个够,把想做的事都做个遍,再死也不迟。但那时候却发现有些晚了,因为生死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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