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问。卷宗上没写,他得一点点问清楚。
赵大海琢磨了一会,迟疑着说:“其实当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大家都拿不准,就我个人的想法来说,可能和我师父收到的威胁信有关。”
威胁信?林冬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这东西卷宗里真没有。
“什么样的威胁信,谁写的,还有原件么?”
“好多呢,”赵大海无奈地摇摇头,“那会什么占地拆迁啊,农林改革啊,城镇化啊,还有乱七八糟好多行政令,凡是涉及到老百姓个人利益的,没有不闹的,那都得我们出人头去维持秩序,涉及违法犯罪的就得抓,我师父工作时间久,群众基础深厚,大事小情都得他出面,有些人就把矛头对准他了,威胁信三天两头就一封,有说要告他贪赃枉法的,有说要打断他腿的,甚至咒他断子绝孙的……一开始我们还追着查查,给个警告,后来多了他也疲了,看完直接往废纸篓里一扔。“
“但其实,他还是上心了。”根据种种迹象,林冬推测道,“不然不会带枪回家。”
赵大海点点头,表示认可:“是,我觉着是这样,干这行干那么久,见的越多,胆子越小,他结婚晚,快四十了才娶老婆,就一个孩子,那会孩子还在上小学,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得考虑孩子的安危。”
“明白了。”
林冬翻开记录本,行云流水地写下行字。旁边林宸偷瞄了一眼,发现对方写的是“受害者危机意识强,警惕性高,推翻部分情景推测”,不觉有些好奇——情景推测?啥情景推测?没给我们讲过啊。
连吃带聊,直到接到文英杰打来的电话,林冬才发现已经九点了。到了这个钟点就没必要回市里了,文英杰那边搞了几张画像,明早还要继续走访辨认。赵大海带他们去了间干净实惠的宾馆,交代老板“这是上面来的领导,给我好生招待”。
得了所长的命令,老板亲力亲为,多送了两个枕头和两盒方便面,又把自己烧水用的电热水壶拿了过来,让他们放心使。林冬带林宸住一个房间,林宸很懂事,进屋安顿好后让领导先去洗澡。小地方小旅馆,没有锅炉房直供热水,卫生间里装的是小容量电热水器,洗完一个,下一个再想洗得等个把钟头。
林冬洗澡快,洗完水温还有65℃,出来换林宸进去洗,然后跟唐喆学发视频腻味一会。恐吓奏效,自打祈铭去完医院,唐喆学再没蹦跶着要出院。不过听说林冬带着别人住同一间宾馆房间,那边明里暗里一通叽歪。
“把你那心眼子给我放宽点儿,那是林总队的儿子,有他在身边转悠,我今天连车都没舍得打。”
林冬的嘴几乎贴到麦克风眼上去了,仅保持能让唐喆学勉强听清的音量。虽然林宸看起来不大像是会跟亲爹打小报告那挂,但,人心隔肚皮,出门办案,一不能违规,二得严格控制办案经费。多少人盯着悬案呢?真想找茬儿,一张打车票都能翻出罪过来。之前明烁他们部门被督查带走那个,就是因为报销贴了两张时间重叠的打车票,被拎走问话了。其实人家没占公家便宜,一张是他自己的,另外一张是税务专员的,因为是办他们经侦的案子,费用算他们的。应该填两份表,他犯懒拢一块一起报了,想着报下来直接转给对方,也没细看票上的时间,结果就被督查请去喝茶了。
虽然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但通报批评少不了,又得请人家专员来过作证,里外里一顿折腾,自此还得被督查盯上。二十多块钱的事儿而已,却连累明烁也跟着写检查,深刻反省监督不到位之过。这事儿弄得全局上下都紧张了一阵,贴报销单时翻来覆去的检查,生怕被抽检抽出问题。
“成吧,那你早点睡,别一熬熬半宿。”
实际上唐喆学也只是叽歪叽歪,表达一下自己不能跟随左右的失落,并非质疑林冬的人格。再说那小子看着清汤寡水的,外形勉强打八十五分,跟他没得比,指定入不了林冬的法眼。
——这点自信还有,哎呦呦,背疼,背疼。
听浴室里的水声中断,林冬贴麦克风给了记轻吻后挂断通讯。不一会,林宸擦着头出来,底下围条浴巾,上半身光着。再正常不过的举动,都是男的,谁也不怕走光。林冬无意识的瞄了一眼,随即挪开视线——穿着衣服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身材练得不错。
林宸坐到自己那张床上,边擦头边念叨:“水凉的可真快,林队,如果明天还住这,我真得等半小时再进去洗。”
林冬低着头,翻看存在手机里的卷宗PDF档:“如果明天走访能确定线索,就不用住这了,回县里。”
“希望吧,那我就能回家住了。”
“你在县里买房子了?”
说话时林冬习惯性抬头看对方,但立刻又把头低下——虽然胸围比二吉差着个档次,但毕竟光着。
“啊,买了套单身公寓,只付了首付,还得还月供。”
“你打算一辈子在那扎下去了?”
“那倒……谁不想往上走啊……”林宸讪笑一声,“是我妈,怕我住宿舍不习惯,非得在单位旁边买套房,许局知道后跟我说,别跟同事念叨,问就是说租的,不然容易让别人说闲话。”
林冬闻言眉梢微动——看看,要说了解职场规则还得是许杰,但凡罗家楠有人家一半低调,凭着过往的功勋和实打实的业务能力,早进省厅了。
这人啊,他就不禁念叨。脑子里的槽还没吐完,手机上显示语音通讯呼入,接起来就听罗家楠的烟嗓粗粝传出:“林队,那个冒充毒蜂的王路发,摸着了,计划十一点跟葛队他们过去摁人,你来不来?”
“真快。”林冬随口称赞了一句,不过转念一想,之前还教育过祈铭不能说男人“快”,随即改口道:“你们重案摸排效率真高,我以为还得等几天,我现在在镇上,车让岳林开走了,赶不回去。”
“那不然我把二吉从医院接出来,带他爽爽去?”
“让他消停养伤,别忘了对方手里有枪。”
“反正我通知到位了啊,别回头埋怨我不跟你们悬案的通气。”
你是为了炫耀吧?林冬暗暗运了口气:“抓回来就审?”
“必须的啊,您知道我,藏不住的隔夜屁。”
“那成,审讯的时候呼我,不管几点,我同步跟。”
“得,挂了。”
摁断通讯,林冬感觉脸上盯着道视线,抬眼看向已经套上T恤的林宸,问:“有什么问题?”
“这人谁啊?说话怎么……怎么……那么……”林宸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自己的感受,就觉着,糙,真糙。
林冬嘴角一勾:“罗家楠,市局重案二把手,许杰没跟你提过?”
哦呦呦,原来这是就大名鼎鼎的“楠哥”啊。林宸的眼中立时挂上崇拜的光芒,糙不糙的,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提起罗家楠,许杰向来不吝称赞,很早就在他心目中刻下了此人英勇无畏、敢作敢当、雷厉风行、重情重义之类的英伟形象。当然这是从许杰嘴里说出来的话,要换个人,八成是胆大妄为、无组织无纪律、锱铢必较、抠门、一天不吹牛逼能死、见天给领导怼速效救心的反面教材。
“其实,我的目标就是进市局重案,跟着楠哥干。”
林冬起身倒水,听背后传来林宸语气崇拜的“告白”,不觉想笑——行啊罗家楠,你也混到有迷弟的份上了,还是省厅大领导家的公子,好好把握,说不定未来仕途坦荡。
端起杯子转过身,他假意不满道:“怎么?没考虑过悬案?”
“不是不是,林队,我知道您是牛人,我爸说——”话说一半,林宸猛地打了个磕,但看林冬的表情反应过来对方早已知晓一切,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爸说,整个系统里最会带新人的,您要排第二,就没人排第一了,只是我从小听他说那些侦破案件和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惊险经历,还是更想……更想去重案体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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