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顿,一体机屏幕上的PPT换到了下一页,杜海威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出视野,指着屏幕上的指纹放大图说:“请看左图,这是邦臣案中在金表表带上提取到的半枚指纹,根据其大小形态判断,是囊斗型拇指指纹,右图则是邦臣被捕时捺印的右手拇指指纹,同一性结论的主要依据是两枚指纹左三角区分析,就是屏幕上被圈出来的位置,各位,能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
在座的看看屏幕,再互相交流下视线,没人吱声。别说不干鉴证的,就是祈铭黄智伟他们都没看出有什么区别,完全controlC、controlV出来的一样。
“没错,这么看是没区别,包括使用AFIS系统进行鉴定,得出的结果也是一致的,但是——”
杜海威回手划了一下,PPT继续翻页。
“目前所使用的AFIS系统,针对的是指纹二级特征进行分析对比,也就是局部细节特征,而近些年指纹三级特征在认定同一性问题的研究上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这是对残缺指纹二级特征的同一性认定补充,关于三级特征,目前学术界没有统一的定义,在这个案子上,我们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指纹汗孔位置相对稳定性,请看我圈出来的位置,这里是不一致的,据此我认为,之前的鉴定结果有偏差。”
至此底下仍是一片寂静,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看着PPT。这页PPT上除了两张放大到能看见汗孔的指纹图,还有一堆某些人连符号都念不出来的公式以及计算过程,所以,保持沉默方为上策。祈铭倒是明白了杜海威的解释,但不好做补充说明,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杜海威已经讲得很浅显易懂了,搁他说只会让非专业人士更晕——这点自知之明祈老师还有。
房间内的沉默持续了两三分钟,方岳坤看没人张嘴,不得不身先士卒:“杜科,你对自己的结论,有多大把握?”
根据新证据推翻旧案已有的判决结果,必须慎之又慎。不过这也是科技进步所带来的、不得不承受的错误,倒退三十年, DNA鉴定还是新鲜玩意,靠血型筛查嫌疑人恨不能都算高科技。
“从理论上讲,百分之百,”杜海威充满自信却并不把话说得太满,“但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是,磁力粉提取的指纹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破坏三级特征,且原始检材时间久远,载体和油墨难免发生氧化,扫描出的影像也是平面而非立体,需矫正曲率,这都对鉴证结果有影响,我个人认为,多征询专家的意见为上。”
“恩,这样比较稳妥。”方岳坤满意地点点头,“找几位部里的资深专家,如果有必要,把人请过来。”
说着,方岳坤将目光投向坐在右手边的贾迎春——但凡有点计划外支出,“贾朗台”且得叽歪一通,连他这个局长都不能幸免。不过事关邦臣的案子,他琢磨,老贾好歹能有点私心吧?
没想到,贾·铁面无私·迎春把端在手里的“劳动最光荣”轻轻一顿,说:“要请谁,待多久,需要哪些花销,备不备车,备什么样的车,杜科,你统计好了发一份邮件给我,带上方局,年副局,赵政委,财务钱处,回头我们讨论一下再定。”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目光一致表情各异——太抠了简直!是谁心心念念要翻邦臣的案子?是不是你贾迎春?瞧瞧,花点钱那不情不愿的劲儿!
这时年美卿说了句公道话:“我觉着不用那么麻烦,这案子是悬案的职责,需要花钱,走悬案组的预算就行。”
贾迎春眉头一皱。看样子是想提意见,但好像又顾虑着什么,终归没出言反驳。这让林冬不免猜测,也许年美卿并不只屠了刑侦这几个部门,其他办公室可能也没幸免于难。哦,对了——他忽然想起签资产报废单那事儿——年美卿和贾迎春现在是战略同盟关系,不利于盟友间和平共处的事儿,老贾办之前得掂量掂量。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拉帮结派也有很有一手。
有年美卿做后盾,方岳坤舒心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林队,杜科,你俩抓紧时间办,有什么没把握的地方,多请示年副局。”
“是!”“是!”
两声回答叠在一起,林冬和杜海威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随后相视一笑——这屋里所有男的加起来都不如人家年副局硬气。
散会回办公室,林冬正赶上秦骁和洪也风尘仆仆地拖着行李进屋。这一趟差出的,给师徒俩遛了半个中国,不是找人就是在找人的路上,飞机火车大巴拖拉机坐了个遍,把洪也折腾的,说自己以前从不晕车,没想到这次连晕车药都不管用了,人看着比走之前明显瘦了一圈。
“我算坚/挺的,”洪也站在办公桌旁,边从包里掏给同事们带的特产边“嘲笑”自家师父,“骁哥都出高原反应了,大半夜的,我找了辆驴车拖着他去卫生所吸氧。”
秦骁表情一绷,暗搓搓给徒弟使眼色——就算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可我不要面子么?
又听何兰语气惊悚的:“太危险了,能死人的,当时海拔多少?”
“上高速的时候看见一海拔碑,写着3430,我们在那位置可能还要高点。”洪也无视了秦骁的挤眉弄眼,真出事儿怎么也得算工伤,当着领导和同事们的面必须得把事情说清楚,“当天下午的时候我看骁哥有点喘,怕是高原反应,就跟他说,别往前走了,找地方休息一宿,先适应适应,他不听,非得在当天赶到目的地,结果,方圆五十公里找不到医疗设施,要不是牧民老乡指点,他估计得交——”
“小也,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行了吧?快别说了。”秦骁面子上挂不住,忍不住出言制止徒弟。
见洪也不甘心地撇下嘴角,林冬要求道:“骁哥,别逞强,一会让兰兰开车送你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秦骁一个劲儿摆手:“不用不用,都多少天了,要死早硬了。”
有领导撑腰,洪也继续输出:“高原反应分急性慢性,骁哥,不是我吓唬你,真转成慢性的,有你受罪的时候,万一出现并发症,肺水肿脑水肿什么的,保不齐还能给我增加点尸检实操经验值。”
——这还不叫吓唬我?
秦骁摆出张便秘脸。赶上个学法医的徒弟,没地方说理去。之前听祈铭说话就动不动奔着火葬场去了,等到了洪也这,嘿,半斤八两。
真的,法医都有病。
为免被徒弟吓死,他硬生生岔开话题:“唐副队和小岳英杰他们去哪了?”
秧客麟倒是在,只是一如往常地毫无存在感。
“到岩海提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林冬说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秦骁,邦臣那案子有眉目了?虽然杜海威的鉴定结果通常来说无懈可击,但凡事都有个万一,现在最终结果还没出来,说早了,怕让对方空欢喜一场。
正犹豫着,又听秦骁说:“岩海啊?我这两天还得过去一趟呢,那个杜存,就大狗的弟弟,我得过去摸摸线索,不说现在系统里找不到他么。”
“骁哥,别着急往外跑,一会先去医院,您听我一句,工作不积极,长命又百岁。”即便当着林冬的面,何兰也敢口无遮拦了,“洪也说的对,高原反应不是小事儿,真出问题了,受罪的是您自己。”
被俩年轻姑娘围着劝,秦骁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反驳之语,嘴角挂起为难的笑意——嗨,听姑娘们的,没亏吃。
林冬问:“骁哥,有调查方向没?”
他无意打扰秦骁享受姑娘们的关心和体贴,只是工作时间,闲话可以等下班再聊。
“啊,我想的是,那杜存不是有个亲妈么,不行找找她,兴许她知道儿子的下落。”秦骁掏出记录本递向林冬,“这是走访记录,林队,您先看看,我去上个卫生间。”
说完起身离开座位,他前脚出门,后脚就看洪也的眼睛“唰”的瞪圆,冲门口喊道:“卫生间是往右拐么?还抽烟!你那血氧饱和度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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