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件深埋地下多年,饱受酸性土壤侵蚀,涂色已脱落。程孝兵捧着手机费劲巴拉地辨认了半天,说:“看着有点像……诶我去!”
他随手一滑,企鹅挂件前面的头骨照片跳入眼帘,当场瞳孔地震——我艹这可太下饭了!
林冬礼貌要回手机,将视线投向方岳坤和年美卿。二位领导一直没发话,看起来是等他给结论。目前来看,林冬的结论是,杜谢是游轮盗窃案的主谋,那群偷罐头的孩子是上去踩点的,其中就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杜存。从之前的调查可知,杜存不堪忍耐继父的打骂,逃家出来投奔了大哥杜谢。所以追杜存一点没追错,他一定知道大哥杜谢是被谁杀的。
吃完午饭继续讨论,当林冬提出自己的观点时,年美卿终于插了句嘴:“那几个孩子可能不是踩点的,而是真正的小偷,他们偷完东西藏到隐蔽的地方,这样一来,即便这帮孩子被抓,从身上也搜不出赃物,出来之后再告诉杜谢,杜谢找机会去取就行。”
众人互相看看,有的面露赞同,有的持怀疑之态。年美卿所说,逻辑上没问题,但细节上还需考量。
一片沉默中,贾迎春忽然激动了起来——
“邦臣包里的表就是这么来的!专案组的人当时就住在船上!”
TBC
第218章
“怎么你们警觉性那么差么?有人进屋都没醒?”
陈飞提出质疑。他不是专案组核心成员,能住船上的那得是当时省厅派下来的“领导”。一听那鸡蛋里挑骨头的语气,赵平生在桌下轻轻磕了下他的鞋,意在提醒对方别把和老贾的个人恩怨带到会议室里,那么多小的都看着呢。当然他也理解陈飞,游轮爆炸案算是这俩老家伙不对付的开始。
遥记当年,爆炸案发生后不到三个小时,两辆牛逼轰轰的警用大越野呼啸而至,往码头霸气一停,哐哐哐,车门一撞,下来八个省厅刑侦总队的精英。一帮人宛如神兵天降,除了带队的贾迎春短小精干,后面七个小伙子个个高大威猛,走道那气势看着跟特么要来打群架似的。作为当时负责现场的一线人员,陈飞主动迎上前打招呼,刚准备介绍案情,没想到贾迎春只扫了他一眼,撂一句“我找齐局”就再没搭理他。
到现在赵平生都忘不了那天陈飞瞪着虎眼、一副要把贾迎春吃了的德行:“牛逼什么啊他!不就是总队下来的么!老子是不稀得去!不然有他什么事儿!”
那会赵平生也就是不敢忤逆他,不然真得替老贾说一句:“人家是奖章摞起来比自己高,你是处分和检讨。”
此时的贾迎春并没有摆出平时和陈飞吵架的态度,而是平心静气地解释道:“陈飞,那会不止你们连轴转,我们也一样,那艘豪华游轮的贵宾客房,我们一共没睡过几天,我不是给自己和同事找借口,我就问你,你累到不脱鞋扎床上就睡的时候,想过看看床底下的旅行包拉没拉拉锁么?”
那是真没有,陈飞果断噤声。累到极致、神志游离的状态下,他唯一还能记着的事儿就是把枪压枕头底下——人在枪在,枪比命重要。
见他不言声了,贾迎春转向众人:“我们当时为了尽快结案节省时间,所有省厅下来的专案组成员都被安排到了游轮上,因爆炸区域在宴会厅,客舱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有船头的几间靠外的舷窗被熏黑了,旅客们的行李细软都在客舱里,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在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上船取回个人物品,当时为了排爆,整艘船都被清空了,只有警方的人和轮机室驾驶台的几个工作人员在,所以我们进出房间从不锁门,陈飞说的没错,是我们警惕性不够,可在座的都经历过分秒必争的压力,在那种状态下,除了抓捕到嫌疑人,没有任何事值得分神。”
看看,赵平生暗搓搓递陈飞一“人老贾就是比你有领导风范”的眼神。紧跟着桌子底下挨了一脚,陈飞斜眼瞪他,一副“我看你胳膊肘再往外拐一个试试?”的表情。
又听贾迎春长叹了口气,惆怅道:“我相信邦臣,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是我亲手带起来的徒弟,那孩子有多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我当时真的没有力量帮他了,这么多年,这事儿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表上会有他的指纹!终于,杜科用技术给了我希望,林队用行动给了我答案,现在,我代表邦臣的家里人,还有我自己,对所有为此案付出的同僚表示诚挚的感谢!”
说着退后半步立正站好,冲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会议室里瞬间陷入寂静,静到连中央空调通风口的风声都闻之可辨。眼窝浅的红了眼圈,硬心肠的也不免动容。这个平日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小老头儿从未如此谦卑过,即便弓着肩勾着背、满楼抓节水节电躺休息室抽烟之类鸡毛蒜皮的破事儿,言语间仍不舍过去的骄傲。
现在,他弯下了脊梁,为昔日的徒弟,为自己曾经的无能为力。
“呦呦呦,贾处贾处,您这可折我寿了啊,来来来坐下坐下,内谁!去!给贾处杯子续满了!”
罗家楠上前拖椅子扶人。要说活跃气氛还得靠他,主打一个脸皮够厚,也不管这事儿自己占了几厘功劳,搞得跟贾迎春单谢他一个人似的。还使唤人家法制办过来刷脸的小孩儿给贾迎春倒水,惹得盛桂兰直拿白眼翻他。
眼见某人上赶着给自己脸上贴金,年美卿问:“罗家楠,手头的案子都结了吧?”
罗家楠是给杆儿就爬:“结了结了,咋,您给我批假?”
“这话说的,我哪有那权利,方局还在这呢。”年美卿笑里藏刀的,“这案子我听下来,尚有很多细节需要推敲,林队那边一直人手不足,你也别光把欧健派过去帮忙了,做前辈的,该顶的时候得顶上,帮悬案他们把所有证据夯实,要办就办成铁案,您说是吧,金主任?”
法制办金主任闻言点了点头,补充道:“以目前的调查进展来看,按涉嫌指使杨树根杀害娄棠提人是没问题了,但杜谢的死,以及游轮爆炸案之后的盗窃案,还没有更直接的证据,光靠嫌疑人证词是不够的,上庭随时可以翻供,林队,罗副队,这一点,相信你们都清楚。”
“清楚。”
林冬含笑确认。再看罗家楠,一秒换上“我要闹了”的脸。清楚,他当然清楚得有完整的证据链,这事儿不用法制的教。可问题在于,林冬他们悬案提人,跟重案有一毛钱关系?咋的他就得清楚了?搬那三点八个亿都给他腰肌劳损搬犯了,这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又特么来活了!?
话说回来,金钱之重,真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量,尤其不是自己的。连钞票带捆绳防水塑料布什么的,足足四吨半。季海跟旁边看热闹,一喊帮忙就找不着人,鸡贼到杨猛直骂街。
散了会,林冬带何兰去高铁站接人。何兰开新的电动车,跑得比“霸天虎”还快,一上高架“嗖”的不见了踪影。结果到了高铁站,林冬停好车去出站口,等了半天却不见何兰过来。打电话问,得知姑娘停不进车位里了,又返回头去帮忙停车。
“贾处是真抠儿啊……”
站在出站口,望着熙熙攘攘的旅客,何兰忍不住抱怨贾迎春的“精打细算”。车是换了,但配置有点低,可视倒车雷达只有车屁股那一疙瘩位置,左右根本没感应器。刚那位置实在别扭,可利用空间几乎逼近极限,她左停右停停不进去,却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不舍得放弃。要不是林冬过来帮忙,她都恨不能下车给推进去。
“你啊,就是没吃过苦,”林冬无意嘲笑,仅仅是陈述事实,“你要跟岳林一样在派出所干几年,给你个车架子你都能开。”
“林队,现在的年轻人不讲究自讨苦吃。”对于领导的发言,何兰绝不盲从,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她知道林冬对自己的宽容度有多高,“我那天去检察院走卷,看人家那电动车,比贾处给的高端多了。”
林冬眯眼一笑:“改天记得偷一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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