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林冬没能拗过姜彬,去了明烁大学同学云乾东开的那家网红店。这家店堪称地狱氛围的装修风格格外吸引年轻人,在某书上种草的数以百万记,据明烁说,想给云乾东投资的恨不能拿麻袋拎钱砸他,可云乾东就是不要。主要他本身就是干投资的,不是为钱才开店,纯属个人兴趣爱好。
“我去那玩意不会突然活过来捅我一刀吧?”
等林冬点餐时,姜彬看斜对面立一面目狰狞的玩偶,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冲着自己,无底的黑暗仿佛盈满罪恶与恐惧,手里还举着把刀,让人感觉有点不寒而栗。刚才一进来他就有点后悔了,幽黄黯淡的照明,家具一水的哥特暗黑系,铁桌子铁椅子,坐上去跟特么坐老虎凳上似的,硌屁股。还有服务员,人均僵尸脸,半点笑模样没有,好像顾客欠他们钱一样。
“你不招它就不会。”林冬低头刷手机小程序点菜,当初他第一眼看那鲨鱼皮玩偶和姜彬同感,然后明烁就是这么解释的,“除了不吃香菜没别的忌口了吧?”
姜彬还在观察玩偶,闻言随口道:“芹菜我也不吃,还有韭菜,对了,葱最好也别放。”
放下手机,林冬抬眼看着他:“你越来越难伺候了。”
姜彬收回视线:“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雷智敏了。”
“抬举我了,我可一小时挣不了五位数的出庭费。”
“哈,这话雷智敏最爱听,他就喜欢别人夸他值钱。”
“那大概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能让他在你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了吧?”
此话一出,姜彬的眼神瞬间锐利。见状林冬立马抬手示意自己说错话了,将手机调转方向递向对方:“吃什么自己点。”
若有所思地划了划手机页面,姜彬忽然问:“你也觉着我是个用金钱衡量成败的人?”
“没有,”林冬坦诚以对,本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姜彬自己说了,那就配合一下,“如果是的话,你就不会一直待在检察院了,以你的专业能力和案源储备,出去绝对比雷智敏挣得多。”
姜彬皱眉不解道:“那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以前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穷。”
“对你是没嫌弃过,但是……”
稍作权衡,林冬觉着,在这个光线幽暗氛围诡异的地方,说点人性暗处的大实话似乎还算合适:“虽然你不是出于身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比起雷智敏那种得靠助学贷款念书的人来说,家境优渥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你的观念和习惯,以及对待很多事情的态度上,就难免给他一种居高临下之感,我问你,那天我和二吉跟你俩一起吃饭,就吃日料那次,你俩晚上回去吵架了是不是?”
我艹,这家伙在我身上安摄头了?姜彬心里诧异至极,面上还故作无所谓的:“啊,是掰扯了几句,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他不高兴了,可你没看出来。”林冬压根不用安摄头,只要看姜彬发朋友圈的动态就知道这俩是又吵架了还是又复合了,“那天他吃完蛋羹后用勺子刮杯子边,你看见了,说‘没吃够再叫一个,反正老林请客’,然后他就把勺子放下了,后面上的菜一口没动,因为你伤他自尊心了。”
“哈?”能在法庭上把辩方律师怼的哑口无言的检察官此时完全捋不清逻辑,“不是我说那句话哪有问题?”
“对你来说,没问题,但对他来说,问题非常严重。”林冬语重心长的,“他自己说过一件事,你肯定还记得,他说,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妈妈为了紧着他上学,从牙缝里抠钱,有天早晨他出门发现忘记带红领巾了,回家拿,进屋就看见妈妈捧着他吃早饭的碗扒粘在上面的饭粒,打那之后,他每次都故意多剩一些饭在碗里,而离家出来上学之后,吃饭一粒米都不剩……老姜,雷智敏是过过穷日子的人,他的生活习惯是从小养成的,你的一句无心之语,在他听来却是对那些习惯的嘲讽,你也可以说他过于敏感,但你既然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就得学会包容他的敏感,而不是一次次在人家的底线上蹦迪。”
“那他怎么不知道包容我啊?哦,他不高兴了冲我阴阳怪气,我还得接着,我欠他的?”耳朵是听进去了,但姜彬依然嘴硬,“长嘴干嘛使的?不就是沟通用的?又不是语言功能不全的婴幼儿,哪句话不乐意听,告诉我,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你这态度,人家怎么跟你沟通?林冬暗暗腹诽。别人说多少都没用,日子是人俩过的,而且冲雷智敏那张嘴,真吵吵起来话赶话不会比姜彬动听到哪去,像姜彬这么骄傲的人,自尊心一样受不了。
不窥全貌莫断是非,不劝了,能力有限。
“好了好了,不说了,点单,吃饭,我下午回去还有事。”
“啊,我——”姜彬一顿,“你有微信消息,小唐发的。”
说着把手机递还给林冬。林冬点开微信,看到唐喆学说,秦骁之前走访过的关联人终于给消息了,找到一个确定和“大狗”生前相熟的人,准备下午去见见,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
林冬回道:【下午有会,你跟骁哥去吧,有情况及时汇报】
那边问:【你和姜彬去哪吃的饭?】
【云乾东开的那家店】
【嚯,这大中午的,去那地方,胃口真好】
【他非蹦跶着要来,行了,总比跟上次似的讹我一顿人均八百的自助强】
“诶我说,你俩别聊起来没完啊,我还饿着肚子呢。”
眼瞧着林冬只顾和唐喆学噼里啪啦发消息、一秒冷落自己的德行,姜彬一万个不满——有对象了不起啊?我回去撒个娇服个软,你看我以后还有功夫陪你吃饭?
TBC
第129章
秦骁给蹚出来这人叫詹有福,现年五十岁,有两次盗窃前科,前前后后在大狱里蹲了十多年。听保洁公司的老板讲,早些年的詹有福是个白手起家勤恳敬业的人,九十年代去日本打工,积攒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回国后经营起一家员工近百人的保洁公司,承接了不少大厦的保洁工作,在行业内也算小有名气。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企业资金链断了,到处借高利贷,还不上钱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指使员工趁工作便利偷了雇主家的高档烟酒和名贵珠宝,销赃时被抓一现行,锒铛入狱。再后面出来了还干保洁,边干边偷,这一次数额巨大加上累犯重判,一下子干出去十年刑期,前两年才出来。
至于詹有福和“大狗”杜谢之间的交集,则来源于一次催债事件。保洁公司老板清楚地记得,那会詹有福刚开始干保洁公司,为了拓展客户渠道,对某些口碑不佳的客户也来者不拒。后期客户拖欠项目款,詹有福就得雇人去催债,雇的人里便有杜谢。那时的保洁公司老板还只是詹有福公司里的一个小员工,他见过杜谢一次,虽然看着很年轻,但身上一股子江湖气,说话办事也很老练,重要的是,没有杜谢追不回来的债。
“我记得他们那一伙有五个人,看着没一个善茬。”保洁公司老板如是说,“詹总给他们十个点的提成,年底光结提成就给他们结了三十多万,那可是二零零三年,够在黄金地段买套一百平的房子了。”
早些年暴力催收比较普遍,并且少有人因此而担刑责,对于杜谢他们催债的手段,秦骁不用细问都知道。他的看法是,杜谢这个人,胆大且漠视法律,不管是销赃也好还是暴力催债也罢,只要是能来钱的买卖都干。然而他手脚不干净,吃里扒外,极易惹祸上身,被杀很可能是背着团伙成员私吞赃物所致。
去见詹有福的路上,洪也听师父讲述着早些年干治安时所经历的案子,好奇道:“以前真有人敢纠集起来和警察对抗?”
秦骁笑皱了眉眼:“还以前?你问问唐副队,处没处理过群众闹事事件。”
“不好意思骁哥,折您面子了,我还真没碰上过群众闹事事件。”唐喆学坦言相告,“不过在机场派出所的时候,有过天气原因导致大面积航班延误,机场滞留旅客上千人,确实有个把闹事的,后面武警来维持秩序了,没起大规模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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