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是立竿见影,本来田米强一开始还嘴硬,可等听完妻子儿子的录音,再看完孙子孙女蹒跚学步的视频,整个人顿时崩溃得不成样子。孙辈还小,不好带到监狱来探视爷爷,而家属探视时不能带手机,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孩子们的影像。一瞬间的鼻酸演变成嚎啕大哭,他已年过半百,铁窗生涯仍漫漫无期,外面还有家人在等他,他怎么着也得活着出去,享享儿孙承欢膝下的福。
最终田米强交代出一个人,同一监室的狱友,老杨。老杨对田米强说,只要做掉娄棠,田家在外面欠下的债会有人负责抹平。老杨本名杨树根,飞车夺包党二当家的,和娄棠同时被捕入狱。按理说这俩人是一根藤上结出来的果子,那为何杨树根要干掉娄棠?受外面的人指使?还是素有积怨?眼瞅着娄棠要出去了,必须把他弄死在监狱里?
接下来唐喆学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根据系统内的记录,杨树根于五年前出狱,可出狱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既没回原籍也没线索证明他去了哪里。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说实话,不比登天容易。
接到唐喆学打来的求助电话,林冬笑呵呵的:“要不,你提前去追逃处报到吧?”
“别那么大方,我走了,你得累死。”
唐喆学无心说笑,但转念一想,倒也是个办法:“诶,要不你给吕处打个电话,借调他们一人,过来一起找?”
听筒里传来声轻嗤:“吕文兵那老狐狸,但凡我开口求他,这辈子的人情债都还不清了。”
唐喆学信誓旦旦的:“我还,等我去追逃处,我给他当牛做马。”
“牛皮别吹太早,他本来就拿手底下人当牲口使,当牛做马那是基本功。”
“……不是你们省厅出来的有没有一个正常领导啊?”
唐喆学简直要闹了。林冬的职业生涯起点是省厅的涉外警务处,所以有时候提起省厅,他会不自觉的把林冬和那边人划归一处。对此林冬曾提出过异议,主要是待过的地方太多,待的时间又都不长,提哪都没有归属感。除了市局,他待的最长的是嘉陵分局,可那又是个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稍作权衡,林冬应道:“行吧,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如果他不给,那就只能你自己查了。”
“内什么,你跟吕处提我爸好使么?”以往唐喆学轻易不开口求人,就算求也是就近,比如找找罗家楠明烁庄羽他们。主要是为了过那个劳什子的全警考,他必须得腾出功夫刷题。
林冬迟疑片刻:“……还是别提了,我怕他拿板砖过来拍你。”
“啊?为什么?”
“嗨,老家伙们的爱恨情仇,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林冬含糊其辞。真正的原因是,吕文兵和唐奎曾是情敌,都追过林静雯——这八卦是林冬从史玉光那听来的。说到底吕文兵愿意提携唐喆学,那是看在林静雯的面子上,至于唐奎,最好别提。自打林静雯嫁给唐奎之后,吕文兵算是死了心,没多久也相了个对象结婚了。可凑活出的感情无法长久,加之吕文兵这人脾气死倔,人送外号“老驴头”,着实不太容易和别人过到一块去,结婚五年,还是离了。然后又找,又离,前前后后找了仨,全离了,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他不拿手底下人当人使,反正他回家也是一个人,冰盘冷灶,不如留单位盯着兔崽子们干活,多少算有个心灵寄托。
“我爸能跟谁有隔夜仇啊?”唐喆学稍感诧异,“他人缘那么好,再说现在人都没了,吕处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吧?”
林冬无意传已故前辈的八卦,更何况还是“自家人”的,随口打岔道:“你今晚回不回来?我明天要用车。”
“回,我在车里等秧子呢,上午他没瞧见荣森,刚跟我说,趁下午放风时段再去转转。”
“……”
这孩子,林冬默叹,轴,忒轴。有时候他觉着秧客麟不是那么的爱荣森,而是爱上了这种有期待的感觉。话说回来,一个从小爸妈离婚又各自重组家庭,被扔在亲戚家长大的男孩,对家庭的期待一旦开启,确实很难刹住车。秧客麟和荣森“同居”了近一年的时间,虽然一开始不知道对方是女孩子,可知道了,过往相处的细节会在记忆中出现微妙的化学变化。原本可能是荣森的一句无心之语,也会被秧客麟误会成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就像当年他误会杜海威那样。
——呸!再也不想那茬了。
挂了唐喆学的电话,林冬权衡好措辞,给吕文兵打了过去。没一上来就开口借人,而是先聊近况,问问健康问问睡眠,表达自己对前辈的关怀之情。可吕文兵是什么人?那是脑子里装着全国交通线路图的主,只给了林冬三句话的工夫便轻声打断:“林队,有事直说,我听听。”
林冬淡笑道:“您这么直接,我都不好意开口了。”
“别,你不好意思,那就没不好意思的人了。”吕文兵跟他对着乐,“连陈飞都算上,他和赵平生的脸皮搓一块也不如你厚。”
“您夸我。”
“实事求是。”
这话要搁外人听,那是把嗑唠稀碎的节奏。不过吕文兵就这脾气,了解他的人不会因此而感到被冒犯。用史玉光的话说,吕文兵是看的起谁才跟谁打嘴炮,看不起的,说起话来可是个人呢。
清了清嗓子,林冬态度端正的:“是这样,我手头有个案子,关联人出狱后就失联了,希望能借贵处的力量,帮我找到这个人。”
那边空寂了几秒,问:“要是人死了呢?”
“死要见尸。”
“这样啊,那你走流程把卷宗——”
“吕处,我要是有走流程的工夫,就不给您打电话了。”
“所以,你是想借调人手,而非把案子交给追逃处?”
“是,您那有闲人么?”
“你等会,我去值班室看看,待会给你回电话。”
“……”
这是没得谈了,林冬暗暗咋舌。去值班室捞人,说明大家过节加班没空回家,大于等于没闲人。当然实际情况未必如此,但听话听音,吕文兵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拒绝。也是,谁愿意随随便便往出借人啊,罗家楠问他借个人,他还得按分钟收“租金”呢。
约莫过了一刻钟,吕文兵给他打来电话,出乎意料的,竟然答应借他一人:“秦骁闲着呢,你跟老方打个报告,我把他给你借调过去。”
秦骁?林冬轻抽了口冷气。
吕文兵听他没动静了,乐呵着问:“咋的,不乐意用?”
林冬立刻解释道:“我是在想,老秦那身体……我们悬案的工作强度有点大,他能抗住么?”
“跟我这都扛得住,搁你那更没问题。”
“可……”
“就一句话,用不用吧?不用我可就给他放年假了。”
林冬真想说“算了我还是让唐喆学自己受累得了”,可话到嘴边,仍是拐了个弯:“他没问题我就没意见。”
“行,等你邮件。”
挂断电话,林冬瞪着暗下去的屏幕,心绪略感繁杂。片刻后捞过趴在旁边的冬冬,边撸猫边平复心情。秦骁这人,他当年在省厅工作时和对方打过交道,是个牛逼人物,琢磨嫌疑人行踪相当有一套,和这样的人搭档工作可以省很多脑子。问题在于,秦骁曾是贾迎春的徒弟,且性格古怪,骚操作也多,让其参与和自己同门师兄弟有关的案子,不知是否妥当。
正纠结着,何兰的电话打了过来,问明天几点出发,是去单位碰头一起走还是怎么着。想想还有邙炘造下的孽得追查,林冬不得已向自己妥协了几分——让秦骁参与案件未必是件坏事,盯紧点就是,底线是不出纰漏。
等唐喆学晚上到家,林冬把情况交代了一番,末了叮嘱道:“秦骁以前受过刀伤,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你跟他一起出外勤的时候注意着点,别让他跑啊跳的,真出问题咱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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