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瓶人格(19)
好像火焰在唇边烫了一下,丁穆炎轻轻战栗,萧进拿走他手里的牛奶杯,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捏着他的下巴,度入他口中。
醇厚的液体滑入口中,丁穆炎不得不张开嘴,奶香在唇齿间流淌,连舌头的纠缠更都为柔滑香甜,萧进完美地掌控节奏,一点点把牛奶喂给他,滑入他喉中。
丁穆炎不太习惯这种花样,还是被呛了一下:“咳咳,你安分点行吗?”
“过十分钟再安分行吗?让我再亲几下。”萧进说着又咬住他的唇,好像他的唇抹了蜜似的一遍一遍□□,怎么尝都意犹未尽。
明明是温柔的吻,却又极具压迫感,丁穆炎脑中想够了,身体却变得酥软,连推拒都是绵软无力。
忽然萧进抬起头来,用力吸了一口气:“不行,好像再过十分钟也安分不了。”
丁穆炎稍稍抬腿,碰到了一个滚烫坚硬的东西。
只是轻微的碰触,萧进却像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他僵了片刻,好像想把这股劲憋回去,但没有成功。
“我……我再去洗个澡……”
萧进刚要走,却被一只手抓了回来,一回头,对上丁穆炎的视线。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明亮温凉但暗潮涌动的眼睛望着他。
下一刻,萧进便放弃了再去洗澡的念头,合身压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更新万字。
好像有点着急,不过反正都要V的~谢谢各位的支持,希望以后能继续看到大家,么么哒!
第34章
丁穆炎睡得很熟。在亲眼看着一个与自己有关系的人摔死在面前后, 他以为自己会做噩梦,但是没有,他睡得很熟。身心的愉悦使他快速进入深度睡眠, 睡梦中他像徜徉在海水般安心。
一觉睡醒, 清晨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暖洋洋地将他的脸蒸出淡淡的红色, 简直会让人忘记眼下是寒冷的严冬。他的腰有点酸痛,太久不运动了, 那么久坐那么久站, 看来一定的健身还是有必要的。
身边的人还在沉睡, 被子大大咧咧地踢开一半,健壮的双臂在阳光下翻出性感的麦色,头发凌乱得好像被谁揉过, 也许是昨天晚上被自己抓的,反正不记得了,平时是一张侵略意味十足的漂亮脸蛋,闭上眼睛如大男孩般纯净。
真的很难想象居然会与这人进展到如此的关系,换过几个月前恐怕只会当做笑话来听, 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么奇妙,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自己也一点一点敞开了心怀。他是那么的聪明,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都充满了乐趣。
丁穆炎坐起身的动作惊动了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第一眼看见丁穆炎,随即笑容展露。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准备早餐?”丁穆炎道。
萧进凝视丁穆炎片刻,还是维持着醒来的姿势:“你亲我一下我就去。”
丁穆炎无情地转身:“求人不如求己。”
萧进揽住他的腰,将他勾了回来,然后压倒在床上:“好了好了,我知道丁医生喜欢被动。”说着在他嘴上脸上脖子上亲了几口。
早餐很快准备好,丁穆炎清清爽爽冲了个澡在桌边坐下,向萧进摊开手掌:“我的手机。”
昨天下班后,丁穆炎的手机就被萧进收走了,理由是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事影响。丁穆炎知道萧进是什么意思,徐莉兰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楼可想而知在公众媒体中会爆发怎样热烈的讨论,众人只看见她的惨死,不知医护在背后的辛劳,谁知道会脑补出什么恐怖的故事。萧进就是怕丁穆炎看了不高兴,所以早早收掉他的手机。
“先吃饭,吃完了给你。”萧进给他盛了一碗粥。
“你是要憋死我吗?”
两人对峙许久,最后还是萧进妥协:“好吧,你保证看完之后好好吃饭。”
“要不要给你写保证书?”
“保证书就不必了,你不好好吃饭,晚上操哭你信不信?”
“我现在就把这碗粥泼你脸上信不信?”
丁穆炎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社交软件随便一刷,果然徐莉兰惨死一事已传遍全网,还有许多血腥的图片,虽然已打了马赛克可还是能看见流了一地的血。众多媒体都在传播一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报道,事件前前后后几个要素被单独拎了出来反复鞭挞,林敏术后暴毙,徐莉兰无力支付医疗费用临死卖房,这分明是一个医术不精害人性命还用天价医疗费将人逼上绝路的冷血故事。
丁穆炎知道自己看了这种言论会难受,但不知道会这么难受,被人污蔑被人抹黑是无法诉说的痛苦,一口气憋着,有冤无处申。他一生的追求就是当一名好医生,他少年聪慧囊萤映雪只为学医,他用无限的耐心对待每一位病人,用严苛的态度对待每一台手术,只为每一个痛苦的病人能笑着离开。可现在,他却背上黑心医生的骂名,每一句批判他的言论都像刀子在割他的肉,留言骂他的人甚至都不认识他,此刻却像十世仇人般恨不能啖其骨肉,怎么恶劣怎么来。
他付出太多,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却因为一个意外一夜间抹去。他不求被人歌颂,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医者仁心,但现在发生的一切简直荒谬至极!
丁穆炎放下手机,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喝了几口粥。
即使是粥,也是勉强吞咽下去,他应该听萧进话吃完早饭再看手机的,他现在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萧进望着他强作镇定,但捏着勺子微微发抖的手,心口阵阵刺痛。他的脑子突然不好使了,平时的灵活不知道去哪儿了,安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也许什么都安慰不了他,还是什么比被最珍视的东西唾弃更让人悲痛的呢?
他知道很多人在留言说什么:杀人医生,不得好死!
这些人仅凭断章取义的文字,用各种想象不到的恶毒言语攻击丁穆炎,有骂祖宗八代的,有咒断子绝孙的,也有说希望他一户口本都跳楼的,仿佛他们都亲眼见到丁穆炎在害死病人后如何冷血地逼家属付钱。
语言的力量何其可怕,看似轻飘,实则字字诛心。
丁穆炎不应该受到这种侮辱,对曾经为这对母女付出过大量心血的丁穆炎来说,太让他寒心了。
萧进没有办法堵住这些人的嘴,只能蒙住丁穆炎的眼,让他不要看见这个世界正在残忍地对待他。可是,逃避终究只是暂时的。
“你今天休息吗?”萧进问。
丁穆炎轻轻道:“要去上班的。”
他可以想象今天医院会多么混乱,但躲在家里也不是办法,避而不见反而更容易被别人以为是做贼心虚。
萧进想了想道:“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一定要沉住气。”
他用了“我们”这个词,让丁穆炎格外暖心,也许只是无心一语,但从“我”到“我们”,是完全不同的格局。
丁穆炎原以为他来医院已经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早。
远远地他就看见许多记者站在医院门口,或扛着摄像机,或拿着话筒,寒风中他们瑟瑟发抖,却一个个精神亢奋,比侦察兵还警觉。丁穆炎本想悄悄地从侧门进院,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一群人蜂拥而至。
他们堵住丁穆炎的去路,一个个话筒戳到他面前,运转的摄像机录下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是丁穆炎丁院长吗?是你手术失误导致林敏死亡的吗?”
“你们医院有没有向徐莉兰逼讨医药费?”
“听说徐莉兰临死前最后见的人是你?你认为你们的谈话对徐莉兰的跳楼有影响吗?”
丁穆炎愤怒。这些人拿一个个有指向性的问题来套他的话,他们天然带有立场,试图套得更加劲爆的消息,即使没有消息也无所谓,丁穆炎承认也好,否认也好,回答的每一个字都成为添油加醋。
他很想对他们吼:你们调查过真相吗,就在这里信口开河?你们了解事情的经过吗,就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可丁穆炎也知道他不能愤怒。他们是一群吃人血馒头的蝗虫,他们用死者的血开启狂欢的前奏,而丁穆炎不过是这场欢宴中供人取乐的小丑,哪怕一点点失控都能成为装点盛宴的华美装饰。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情绪,是一场由他们引导的虐凌。
他们见丁穆炎不说话,更加咄咄逼人。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是心存愧疚吗?”
“听说你亲眼看见徐莉兰跳下来,你会后悔自己的行为吗?”
丁穆炎怒火中烧,我做了什么事我需要后悔?我光明磊落无愧天地!你们血口喷人,不怕烂穿口舌吗?
“我们能对你进行专访吗?”
话筒顶到了丁穆炎的脸上,丁穆炎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像笼中的困兽注视着手持□□的猎手,虽有尖牙厉爪却无法施展。
“你们让开!你们堵住路了!”保安队员匆匆赶来,挤开人群护住丁穆炎。
记者们响煮开的水般躁动。
“为什么不让我们采访?你们是在包庇什么人吗?”
“人民群众有权力知道真相,你们有义务配合!”
保安队员保护着丁穆炎往里走,不时推开想要拉丁穆炎的记者:“你们让开点!医生要上班了!讲点道理好吗?”
好不容易才把丁穆炎从记者堆里隔开,丁穆炎只觉比做了一个十几小时的大手术都累。
“辛苦你们了。”丁穆炎对保安队长道。
保安队长道:“丁院长,你受委屈了。”
丁穆炎心头一酸,听到背后记者和保安们的争吵声。
记者:“你们怎么推人啊!我们是记者,你们必须配合采访!”
保安:“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瞎嚷嚷!走开!不要堵住路!”
丁穆炎忧心忡忡嘱咐保安队长:“让他们不要跟记者吵,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起肢体冲突。”
保安队长连声答应:“哎哎,知道了。”
丁穆炎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考虑到这种问题,但是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深陷泥潭,尽可能不要将别人牵连进来。
几乎是逃一般进办公室,丁穆炎颜面尽失,被人逼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尊严可言?他从来都是受人敬仰,抬头挺胸做人的,没想到也会有被人喊打喊杀的一天,他无法接受,也无法认可。
他觉得很冷,办公室像冰窖一样,暖气好像失去了作用,冻得他连电脑都按不开。他想他应该看会书平静一下,或者找到活忙一忙,又或者先泡壶茶暖暖身子。
“小丁。”院长走进他办公室,“你来了就好。”
朱院长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拿话筒,一人提摄像机。
丁穆炎瞳孔收缩,突然拍案而起,情绪爆发:“我不接受任何采访!让他们出去!”
朱院长和两名都被他吓了一跳,这如火山喷发般的怒气加上他强硬的气场排山倒海压来。
朱院长对丁穆炎的心疼,兼具长辈和领导:“小丁,你先别着急,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知道我这人是不白受冤枉气的,我也不能让你们受委屈。这件事情我们迟早是要向公众解释清楚的,我们要主动,趁现在时态还没有扩大……”
“院长,你又不是没吃过亏,谁知道他们这边采访了,那边会剪出什么片子!我不相信他们!”
“他们是正规媒体,他们……”
“丁院长!”那个拿着话筒的人举着手机向他走来,“能不能先接个电话?”
丁穆炎带着强烈的敌意:“什么意思?”
“你接了就知道了。”
丁穆炎将信将疑地接过电话放到耳边。
“穆炎。”手机里传来的居然是萧进的声音。
好似温暖的泉水,将丁穆炎一肚子的躁火浇灭,他瞬间平静了下来:“怎么是你?”
萧进笑了一声,很好听:“小周是我朋友的人,也跟你们院长打过招呼了。你放心,他们不会乱来,你尽管大胆说,片子后期我会盯着。”
丁穆炎哽了一下:“谢谢啊。”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帮助别人,他很少有事情需要麻烦到别人,所以从来都是别人挖心掏肺对他说谢谢,他很少郑重其事地向别人说谢谢,这一声“谢谢”他说得有点生硬,也有点羞涩,但真心实意。
“这几天你们医院人太杂,我不方便来。有任何事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在。”
“嗯,好。”
萧进又在笑,似乎觉得难得丁穆炎那么听话:“那我先挂了,放心吧,会没事的。”
丁穆炎将手机还给这个叫小周的人:“抱歉,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小周很好说话:“没事,理解!那么我们开始吧。”
丁穆炎虽然平静了下来,可情绪还是十分低落,向来条理清晰的他这会儿也有些混乱:“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呢?”
“还是我问你答吧。”小周递了一份节目策划,“这份策划是我昨晚写的,今天早上给萧总看过了,要不您也看一下?”
“昨晚?”想起昨晚,丁穆炎难免耳热,但没想到在他不不知道的时候,萧进悄悄做好了安排。
“是啊,昨晚,稍微有点赶。不过您放心,我是很有经验的,而且这种事情不就是要尽快出击,才能掌握主动权嘛。”
丁穆炎接受了采访,从林敏入院之初到最后徐莉兰寻短见前的谈话,说的时候自己也像又重新经历了遍似的,喜怒哀乐人生百态皆在其中。
小周带着摄影师去拍其他素材,朱院长留在他办公室开导他。
“难受吧?”
丁穆炎摇头。
“还嘴硬。”
朱院长与他父亲同辈,说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从昨天出事起,朱院长就忙里忙外,他固然饱受煎熬,朱院长身为院长也没少被人骂娘。朱院长最是护犊子,要不是有他,丁穆炎底气也没那么足。
但事到如今,口头安慰已没有用处,朱院长也只能灌灌心灵鸡汤:“人生难免挫折受气,你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就当是一场劫,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朱伯,我不是受不了罪,而是这回太冤了。我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对做得不好,您提出来,我二话不说肯定改。但这事我有过错吗?她这一跳是解脱了,可我呢?我是被黑得从里到外不是人!”
“怨了吧?”朱院长拍拍他的肩,“有怨气正常,人都是需要发泄的,在我面前你尽管说,说出来就好了。可你也要明白,很多时候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好人不一定有好报,社会就是这么无情,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可我们能因为不一定有好报就不做好人吗?那这个社会成什么样子了?绝对不能啊!做好人不容易,做好医生更不容易,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现在,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就想办法解决,我还没倒下呢,你怕什么?等我倒下了,再轮到你们这群后辈。”
丁穆炎将泡好的茶恭恭敬敬双手送到朱院长手边:“院长,您不愧是我爷爷的得意门生,说出来的话跟他如出一辙,难怪他喜欢你不喜欢我爸,敬佩敬佩!传播正能量,弘扬传统美德就靠您了!”
朱院长气笑了:“臭小子,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眼下这一关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呢,您也知道,人言可畏。”
“我没想到你认识萧淮的儿子,他一早给我打电话我还很意外呢,说话倒是挺客气的。医院的声明我也给他看了,他改了几个地方,我看着确实不错,文字上更加周到,是个有水平的人,有他帮忙的话我相信应该过去的。你以前没过说你跟萧淮儿子是朋友啊。”
丁穆炎抿了口茶,那一刻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道:“他不是我朋友,是我男朋友。”
朱院长的脸扭曲地抽了一下,刚喝到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是什么?”
连丁穆炎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如此大胆,他淡定道:“男朋友。”
炫耀一般说出这三个字,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但他就是要说出来,宣誓主权一般,甚至有种迫切的心情,想要对全世界大声说:这个人是我的男朋友!我的!
朱院长好不容易控制住面部肌肉:“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老头子搞不懂,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管不了你。”
丁穆炎淡淡一笑,他就知道朱院长会理解的,能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何其有幸。
朱院长思前想后问:“老丁知道吗?”
“您是指哪样?萧进的话,他还不知道,其他的,早就知道了。”
朱院长用“厉害厉害”的眼神看丁穆炎,又压低了声音问:“那丁老师知道吗?”
“他也知道,当年我爸想不通,还是他做的思想工作。”
“丁老师就是丁老师,思想觉悟就是高!”朱院长抽了一口气,可再一细想又摇起了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们丁家三代学医,多好的基因啊,传到你这代断了,这还不可惜?”
“朱伯,你这想法就跟我爸一样,用我爷爷的话,谁说只有血缘才是传承,我带的学生难道不是我的传承?您不也是我爷爷的传承吗?我太爷爷还是个巫医呢,我爷爷要是传承他,岂不是完蛋?”
“你这张嘴那么厉害不要来怼我,去怼骂你的人。”朱院长挥了挥手,“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再说一遍,不要有心理压力,知道吗?”
下班后,丁穆炎准备回家。医院里还藏着不少希望能挖到劲爆消息的记者,保安们赶了一批,他们就伪装成普通人,用偷拍的方式四处流窜。丁穆炎是悄悄从侧门走的,避开人群来到停车场。
萧进没有来,但没想到他居然派了司机来接。丁穆炎起初怀疑会不会又是记者冒充搞鬼,经过一番确认后才知道真的是萧进派来的,而且这司机身材高大,目含精光,根本就是保镖性质的司机。丁穆炎嘴上说着“不用那么夸张吧”,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喜悦,现在的他完完全全被捧在手心上,虽然有点不习惯,但没人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