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周宁亲了一下谢若的额头,夸赞道。
想念像是隔着千里浸入了谢景行心头,撂下书,也没心思看书了,干脆从一旁桌上抽了几张信纸出来,将心中思念全落在了纸上。
等停笔,已经写了足足五张信纸,谢景行都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话说,可写都写了,当然是要送回去的。
谢景行将信封好,元宝不在,他便独自出了门,一整条街从头逛到尾,精巧的小哨子、黄色绒布作成的老虎玩偶、小竹剑,甚至是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小笛子,也不管双胞胎会不会吹,只要是谢景行觉得有趣,双胞胎可能会喜欢的,都掏钱买了下来。
当然也不能偏心,家中双亲也少不了,直到买了满满一怀东西,才舍得去驿站。
等到了地方,见到驿站的人惊讶的神情,谢景行才觉得自己买的东西似乎真得多了点,可让他再带回去,他是不愿的,只得多掏了一倍银子,才将东西全部寄了回去。
寄了东西后,谢景行心里舒服了点,这才又往回赶,没想到居然在路过长公主府门口时,遇到了正要进门的黄娘子。
黄娘子看着有些匆忙,不过看到谢景行过来,却是停下了脚步,“正好,免得我再去寻人找你,屿哥儿给你的信。”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他,许是有事要忙,再没多说,便匆匆进了长公主府。
谢景行只觉惊喜,哪里顾得着黄娘子干什么去,立即回了家,一进房,便将信拆开了,只见几张纸上写得满满当当的。
谢景行从头看到尾,嘴角勾着笑容,同他方才寄回家的信一般,全是些亲近絮叨之语,看着一个个簪花小楷,谢景行耳边仿佛响起了屿哥儿清亮又轻快的声音。
……谢哥哥,金匾城现在平安无事,之前虽与西戎军战过两回,可我一点没伤着,而且二哥回来了,现在有二哥护着我,就更安全了,谢哥哥可别担心我了……我在金匾城过得可快活,就是有时会想念大家,想念阿爹、阿娘、大哥,想舅舅,也想周叔么、谢伯伯和双胞胎,还想谢哥哥。
……红衣大炮威力好是惊人,金匾城的大家伙都宝贝极了,连二哥都爱不释手,在我面前夸了又夸,工匠爷爷说是谢哥哥弄出来的,谢哥哥好厉害。
又一张纸被拿至最下,原本该是最后的一张信纸便到了最上面,与前面除了字迹,其他地方很是干净的几张纸不一样,入眼的首先是一大团墨迹,显然是写信之人想要将后面这句话涂掉,最后却又犹豫着停下了笔,甚至将这页纸就这么塞到信封中一同送了回来。
“在京城不要乱跑,洁身自好,要乖乖地等我回去,不要招蜂引蝶。”
看着这句话,谢景行能想象出屿哥儿写下此句时,脸上很是理所当然,却又带着一点羞恼的神情,圆溜溜的猫眼中带着灿若星辰般的眸光。浮现脑海中的人影活灵活现,就仿佛屿哥儿真的站在他面前。
这封意料之外的,从金匾城寄过来的信,也算是谢景行十八岁的生辰之礼了,接下来的时间,谢景行心情畅快不少,书也能读进心了。
之后便是潜心读书、作文,甚至因为祝世维在金匾城忙碌,没工夫给他布置任务,他又披好天外居士的马甲,主动接过了编写期刊新闻文章一事。
说起来在祝世维去往金匾城,黄娘子等人也回了京城之后,期刊总部也搬来了京城,只是期刊的编辑早已上手,就算祝世维不在,期刊发售也很顺利。
就算如此,能有天外居士亲手书写新闻文章,期刊编辑只有高兴的。
当然谢景行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寻了黄娘子,有黄娘子安排,他只需要将文章交到黄娘子手里便可。也算是为会试的时务策作准备了,多练练,等会试时,也能更得心应手。
转眼又过去数日,谢景行之前在书肆中得了两本书,看完觉得有些益处,他已记下,就让元宝将书送去了孟冠白家中。
元宝回来时却不是空手而归,手里拿着一张贴子,“老爷,这是孟公子让我带回来交给老爷的。”
藏蓝的封皮右上角印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正中间有三个字,“举子会”。
不用翻开就知道是邀请文人相聚的帖子,谢景行来到京城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帖子递到了他手中,有些意外。
只是他也不想想,他刚开始一直来往工部和会馆,早出晚归,之后又待在乾安街,若不是孟冠白几人上京,有孟冠白作中间人,就算有人想邀他去参加诗会、文会,也寻不到他人啊。
将帖子翻开,雪白的宣纸上落着短短几句话,文绉绉的,总结起来便是:十一月二十五,将在京城外的梅山净心寺梅林举办一场举子会,目的便是与参加此次会试的众位才子一道赏梅、作诗,互相交流。
最下面是落款,发起人是郎如是,这上面甚至连郎如是是谁,功名为何都未曾标注,看来这名为郎如是的读书人对自己的名气很有自信。
不过谢景行确实对此人有些印象,但却不深,隐约只记得此人乃是大炎朝文风最盛,也是每次会试考取进士最多的徽江省的一名举子,郎如是在众徽江省举人中,也算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孟兄他们要去吗?”谢景行合上帖子,既然是托了孟冠白将帖子转交于他,想来也不会落下孟冠白几人的。
元宝点头,“孟公子说了,他们都会去,到时与老爷在梅山相聚。”
“那便去吧,一直在家中呆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儿,而且别人盛情相邀,若是拒绝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第二日,京城的天气不错,太阳早早就撒下了一片灼灼光辉,为那些在天寒地冻的清晨就离开了暖洋洋的被窝,直面凛凛寒气的人们送去了一丝丝暖意,虽然极其微弱,但聊胜于无,总比迎面吹满一股透骨寒风好上许多。
参加会试举子之间的聚会并不需要带上礼物登门,空手就成。
谢景行穿了一套黑色全无纹样的衣裳,外面还是那件藏青色斗篷,在这冬日里看着不够亮眼,只是他也不是去比美的,不觉得这副打扮有何不对。
等他到外院时,元宝和常护卫已经站在马车旁等着了,谢景行带着元宝进了马车,车外常护卫赶着马出了门。
说来惭愧,马车还是常护卫从外面赶回来的,一直待在家中,不常出门,谢景行根本没想起来出行要置办车马,若不是这次要去梅山参加文人聚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想起来。
这辆马车也不知是常护卫买回来的,还是去长公主府随意赶回来的一辆。
谢景行来时带的银子只有两百多两,已经花用了不少,剩下的要撑到殿试结束,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够不够?若是不够,倒也还可以用泰安帝赏赐的那百两黄金,可总有花尽的时候。
谢景行此时会突然开始算钱,是因为经由马车,他才想起来,宅子是泰安帝赏的,马车是常护卫弄回来的,侍从是长公主府来的,他居然连侍从的月钱都不用管,之前问起时,方管家笑眯眯地就说:“月钱长公主府已经发放了,谢公子只管随意使唤他们。”
他这还真是要将吃软饭贯彻到底了?
不成,这些就算了,到时上门提亲的银子总得自己挣吧。
他原来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看长公主府的情况,要迎屿哥儿进门,通州府家中的几千两银子还是太少,可不能太委屈屿哥儿了,该想个法子挣些聘礼银子。
他还要科考,让他亲自做买卖肯定是不现实的,可若是他出方子,与人合作倒是可以,天下商行多好的资源,肥水还不流外人田,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合作对象。
至于方子,谢景行想起还在周家村时,那时刚搬去周家村,什么也没有,为了让家里有个营生,也是挖空了心思,那时就曾经想起过玻璃和炸药,只是他立即就按下了,这两个买卖,当时他一个寻常百姓,手里却握着这样的方子,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怕是命都保不住。
此时却不一样,炸药都已经弄出来,也不在乎多加一个玻璃,看在屿哥儿的面子上,天下商行也不会坑自己吧?
一路思绪如潮,时间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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