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哥儿回头看向谢景行,谢景行正含笑看着他,眉目在夕阳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被谢景行隐含宠溺的眼神看着,屿哥儿只觉像是要溺在那含笑的眼眸中,他怎么可能愿意让谢哥哥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人?
时梦琪不行,谁都不行。
旁边走过两位挽着竹篮的大婶,两人满脸笑意,一边走一边大声交谈,“哎哟,你家儿子可真出息,一日就能挣得四十文...”
屿哥儿被声音惊得回过神,不知怎的,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用那张精致的侧脸对着谢景行,道:“我便回她何谓文人?”
接着他沉下脸,模仿同窗的言论,“她言之'若要称得上文人,其人该有君子风骨才堪堪可配'。”
他半侧过头,对着谢景行悠然一笑道:“我答她,论语有云'和而不同,周而不比,方为君子',天外居士将华夏诗默出供大炎朝全天下人赏析,此乃胸怀广阔。亲善百姓,而不勾连小人,将法理融于新闻教化百姓,以百姓之忧为忧,不言而先从,乃是真君子。”
谢景行停下脚步,怔怔地看向屿哥儿,面前的人眉目如画,却眼神凌厉,仿似他身前真站着那贬低天外居士的同窗,而他正为了维护天外居士的声名而与之战斗。
屿哥儿继续道:“何为风骨?孟子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达皆是身外事,惟有道义是根本,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方为风骨(注)。天外居士不以华夏诗为己用是为义,利用竹扇兼济受税收翻倍而穷苦之百姓是为道,道义存于一身,风骨可比肩先贤。君子与风骨皆存其身,如此不是文人,谁人还敢称之为文人?”
他义正言辞地将自己的话在谢景行面前又重复了一遍,才微微地垂下眼,悄悄看了身旁一动不动的谢景行。
字字句句,声声入耳,少年清脆如山间清泉的声音响在耳畔。
他本不在意的名声却有人比他更在意,心脏跳动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谢景行看着面前这张被夕阳的光照着显得格外夺目的精致脸庞,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屿哥儿脸上细细的绒毛,阳光跳跃在绒毛上,也像是跳在他的心尖。
抬手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屿哥儿的声音仿佛飘在云端,“谢哥哥,我说的好不好?”
“好。”声音仿若呢喃。
屿哥儿便笑开了颜,伸手过来扯住谢景行的手臂往前跑去,“我也觉得好。我刚刚好像看到前面有卖糖葫芦的,我们快追过去,给双胞胎买回去,他们非得乐开花不可。”
不用双胞胎乐开花,谢景行觉得此时的他仿若被满山的花淹没其间,鼻间飘动着若有似无的荆棘玫瑰香味,那味道香得他失了神,被屿哥儿拉着向前,无法挣脱。
两人果然在前面追上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府学散学的时间正是大街上热闹的时候,买完糖葫芦后,屿哥儿看到边上还有一小摊上卖糖炒栗子。
屿哥儿兴致勃勃地又捧了一兜栗子在手里,他也不嫌烫,拿起一颗剥开,将壳又扔回油纸袋,用两根指尖拿着送到了谢景行唇边。
被唇边温热的触感碰触,谢景行恍若飘在半空的神志才飘忽忽落了地,他眼中闪过困惑迷茫,他刚刚是大脑神经短路了,什么花香?明明只有栗子的焦香味。
张口将栗子叼进嘴里,“少吃点,待会儿晚食不吃了?”
屿哥儿点头应好,手上动作却没停,剥开了一个又一个往嘴里扔,时不时还喂两个给谢景行。
到谢家时,那油纸袋里的糖炒栗子只剩了袋底的几个,还得用手扒开栗子壳才能找着。
双胞胎疯跑似地迎上来,从谢景行手里拿过糖葫芦,还被屿哥儿喂了糖炒栗子,确实如屿哥儿所说,两个孩子乐开了花。
已经到了吃晚食得时间,双胞胎吃了这些,待会儿晚食就吃不下去了,谢景行正想教训两句,却被书房里传来的声音叫住。
他转头一看,祝世维正从书房里走出来,他仍穿着常穿的交领直身,未带冠,俨然一副闲居的普通百姓面貌。
谢景行快步过去,对着祝世维拱手行了一礼,抬头对上祝世维的笑容,“老师。”
算算时日,他与祝世维已经近一月未见。
屿哥儿也牵着双胞胎走近,惊喜地道:“祝爷爷,你也来府城了。”
祝世维背着手道:“怎么?你们都能来,我不能来?”
屿哥儿皱皱鼻子,“祝爷爷又说笑,你来我们只会高兴呢。”
双胞胎在下面望着在,边嚼着嘴里的糖葫芦,边含糊不清地跟着说:“高兴。”
祝世维揉了揉双胞胎的头,笑道:“知道你们高兴了。”
周宁早已做好饭菜,谢景行两人一进门,他就和谢定安开始往外端。
饭厅里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屿哥儿牵着双胞胎走过去,低头一看,一盘秘制豆腐,旁边还有脂麻辣菜,中间还摆着五味焙鸡,花蓝桂鱼,鸡汤煮千丝,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哇,周叔么,我今日来得正好,有口福了。”屿哥儿不一定每日都会来谢家吃饭,他随着自己兴致,有时来,有时不来,反正他饭量也不大,多他一个也不多。
通州府处在大炎朝的西南方,虽然带个“南”字,却既不属于南方,也不属于北方,饭菜兼具两方特色。
不过周宁也不是原来就会桌上这些菜色,是来了通州府后,渐渐同春闲巷的邻居相熟,邻居时常会做这些通州府特有的菜,一来二去,有时谈起来,知道他不会,热心的婶子就教了他。
周宁便渐渐学会了好些通州府独有的菜色,桌上的花蓝桂鱼,鸡汤煮千丝,都是同对面张婶子学的。
周宁对厨房的事情很是拿手,只是听张婶子说过两次,他便在家估摸着弄,没想到做了两次就成功了,味道还真好,尤其受到双胞胎喜爱。
谢景行也挺喜欢的,每每吃到都会感叹自己运气好,穿到了一个饮食发达的世界。
因为周宁琢磨着做菜,一天天的新菜色层出不穷,有时做得多了,他也不浪费,会送去给邻居吃,慢慢的邻里关系更是好得像是一家人。
屿哥儿时不时往谢家来,也不担心菜不够吃。
今日祝世维过来,周宁做出了近些时日他练手后最拿手的几道菜,谢定安又去外面买了石榴酒回来。
谢定安仍是不擅喝酒,平日家里也就没有备着酒水,只能现去买,祝世维爱喝酒,他作为主人定是要相陪的。
祝世维今日过来还有事,没有多喝,一壶酒他和谢定安一起,也只喝了小半,不过仍是宾主尽欢。
饭后周宁和谢定安去收拾厨房,屿哥儿被双胞胎拉着到了外院玩。
谢景行将祝世维带进书房,夏日虽天长,可散学后回来又用了一顿饭,天色已经隐隐暗了下来。
到书房后,谢景行先点燃了烛火,才让祝世维坐在书桌后,他则立在一旁,才用完饭,他不喜立即就坐下。
祝世维控制了饮酒的量,只是微醺,神志清醒。
谢景行注意到内院过来了一道人影,是周宁泡了一壶茶过来,白釉青花的竹节柄壶被放在托盘里,旁边倒扣着两只同茶壶一套的茶盏。
谢景行将托盘从周宁手里接过,放在了离书桌不远的圆桌上,谢家书房并不大,只有不到八平米,不过书房本就不能太宽敞,会伤眼。
书房靠近外院的墙上有一面大窗,窗户本是靠木棍向外支撑的支摘窗,上半部分可以支起来,下半部分可以随时摘下去,谢景行觉得不便,前次找工匠打井盖时,顺便让改成了双面往外推的窗户样式。
两侧窗户都是由冰裂纹样式棂花组成,是改窗户的工匠听周宁说家里有一学子在府学就读,提了建议,周宁同意后改的,冰裂纹代表着寒窗苦读,也预祝金榜题名,是个对读书人家顶顶好的寓意。
上面未糊窗纸,双面通透,只在外间落了一层纱罩,既不挡光也可防蚊虫。
书桌就是窗户下,有烛火照着,纱罩往两旁散开,外间月光也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很是明亮。
翻过茶盏,为祝世维倒了一盏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是莲心薄荷饮,入夜后喝,也不用担心受影响睡不着,周宁一向考虑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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