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一怔,“老爷,这个应该是你收着的。”
大炎朝的侍从不同于华夏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的古代奴仆,这种侍从文书相当于一种雇佣合同,若是主人开明,侍从想要自赎自身,或是主人主动放归侍从自由都是可以的,且侍从也受到法律的保护,主人不能随意打杀,还得保证侍从每日的休息时间和食物保障。
不过虽是这样,身份还是低于普通百姓的,而想要回归自由身,主人不同意也做不到,原因就是想要变回普通百姓的身份必须去官府开具相关证明,将侍从文书转变成平民户籍,而侍从文书都是在主人手中,主人要是不将文书给侍从,后面的一切都是空谈。
谢景行将文书塞到了元宝手里,“可我不想拿着,你收着吧,你想什么时候转变户籍,自去即可。”
元宝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垂头默默将文书折好塞进了怀里,从他家遭遇变故以来,谢景行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待他这么好的人。
可他却有事瞒着谢景行,心脏被不止一次涌起的内疚扎得生疼,好几次看着谢景行他都觉得良心不安。
哈,良心?身为孔青雄的儿子,他居然还有良心?何其可笑。
车窗的帘子被马车快速行驶时扬气的风荡开,元宝看着熟悉的京城街道,心中默默想着,“再等等吧,等见了孔青雄之后,就将一切对老爷坦白,到时是走是留,全凭吩咐。”
同在这一日,何怀仁去了孝善宫,太后和晟王也在此处。
何怀仁和太后仍然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有晟王急得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再过两日鲁平威和哈尔达就要被押送进京了,我们真的不做点什么吗?”晟王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房中央看着面前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人,眼神急切。
何怀仁喝了一口手里的茶,垂眸不语。
太后一手杵着额头,另一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到底年龄大了,葱白的玉手也不如原来嫩滑了,待他话落,才觑了他一眼,“你是生怕顾绍嘉手头没有我们的把柄是吧?”
晟王面红耳赤,哪里还像是前几年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何怀仁将茶杯磕在桌面上,终于看向了晟王,“殿下,处事时最应当的是熟思缓处。”
晟王忍了再忍,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檀木椅上,手重重拍在扶手上,“熟思缓处?我可怎么熟思缓处?鲁平威和那群西戎人只要一日还活着我就安不下心,万一他们招供出些什么,到时我怕是连这个王位都保下来,更何况去争那把椅子了。”想到这样严重的后果,晟王的脸更显扭曲,本还算得上是俊朗的一张脸变得面目可憎。
就算他这般说了,何怀仁和太后的脸色仍然未变,何怀仁看到身旁丝毫不慌的太后,又看向急得快要跳脚的晟王,心中叹息一声,若是这两人能换一换该有多好。
也是他们被原来的优势晃迷了眼,觉得泰安帝和长公主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在时机成熟前,就看他们无望地挣扎也是一项乐趣。
可没想到这才不过几年,蚂蚱摇身一变成了黄雀,他们反倒变成了螳螂。
可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何怀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声道:“勾结外敌是鲁平威的主意,与我们有何关系?”
晟王诧异地看向他,“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鲁平威是我们的人。”
太后也被他蠢到,没有闲情雅致欣赏自己的手了,看向他道:“分明是他鲁平威徒自坏心,逞奸谋事,京城与边境相隔千里,你就知道他要与戎人勾结了?”
两人都这么说,晟王就是个榆木脑袋也反应过来了,若有所悟地道:“我们这是要抵死不认。”
何怀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没有证据的事情,谁能证明与我们有关?”
晟王还有些犹豫,看向太后。
太后淡淡地道:“哀家可不知道鲁平威所做的事情,空口无凭,可不能随意栽赃啊。”
她在深宫几十年,要笼络住鲁平威不过是在情浓之时说几句温香软语,除此以外,她可没留下任何把柄,边境一事自然也牵扯不到她的身上。
晟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转而又变成了忐忑,“可那些戎人......”
“戎人一直都是与孔青雄交易的,我们从未出面。”
这下晟王是彻底放下了心,孔青雄早已认罪,只差伏法了,只要孔青雄这里不掉链子,他就还是高高在上的晟王。
而他那个注定无后的哥哥,无论他们现在如何挣扎,最后还不是得将皇位拱手相让于他,想到此处,晟王眼里闪过一丝猖狂。
太后看他冷静下来了,才淡淡地道:“与其在这里想这些,还不如早些回去同你那些妻妾多努努力,只要能生出几个汉子,到时宗人府也好,朝廷那些注重皇室血脉的官员们也好,都会站在你这方,最好能是嫡子,孔无霜到底是孔起元的亲孙女。”
朝堂的那些人可比寻常人更会审时度势,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愿意陪着一条注定沉没的船共存亡呢?
听见太后的话,晟王脸色有些不好,他实在不喜孔无霜那般清冷的性子,美则美矣,可让他舔着脸凑上去,他受不了这个气。
不过看着太后和何怀仁严厉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应了,今晚回去就去主院待一晚吧,又要委屈后院那群莺莺燕燕白等一夜了。
等晟王离开,太后才严肃下神色看向身旁的父亲,“孔青雄怎么还未行刑?”
与戎人的交易,他们所有谋划都是借由孔青雄的手进行的,比之鲁平威,孔青雄才是他们该担心的,谁知道他会不会留着他们的把柄,一旦孔青熊反水,那时才棘手。
顾绍嘉不知如何说通了大理寺卿欧自心,现在欧自心一直压着孔青雄一案,上秉天听言道案件还存疑,得等大理寺将所有地方理清楚了,才能行刑。
谁都知道这是借口,可现在欧自心明显站在长公主那边,他们也奈何不得。
太后敛眉沉思片刻,问道:“孔家那孩子已经被灭口了吧?”
何怀仁点头,“在押送孔青熊进京的路上,我们的人将那孩子送到了孔青雄眼前,让他们见过一面后就动手了,回来的人禀报说亲手将他推进了运河中。”
太后登时放下了心,一个孩子想要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本也不可能,更何况是在河里。
只要孔青雄这边不出岔子,那他们与戎人勾结一事便绝不会败露。
只是可惜牧家军了,筹谋这么久最后为郑国公做了嫁衣,而郑国公却是坚定的保皇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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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了安平会馆门口,元宝先从车架上跳了下去,紧接着才是谢景行。
安淮闻撩开车帘,笑着道:“明日我便不能过来接你了,我要进宫一趟。”
他指了指车辕上坐着的车夫,“日后都由这位车夫接送你来往工部,你辛苦些,等什么时候他们全上手了,你便可以做个甩手掌柜了。”
谢景行道:“本就是我所愿,何谈辛苦。”
不需他再多说,安淮闻也明白他的意思,含笑道:“那你就先进去吧。”说着他就要放下车帘。
谢景行却赶在他动作之前,叫住了他,“伯父。”
安淮闻有些疑惑,手顿住了,看见谢景行脸上露出些犹疑之色,等着他后续的话。
今日来告知他消息的本该是黄娘子,谢景行没想过会是安淮闻亲自来寻他,还如此雷厉风行,不过就才一天,连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明日去工部就可以直接开始锻造红衣大炮和炮弹。
制造红衣大炮的事情很是顺利,可现在揣在怀里的信还没有机会拿出来呢。
黄娘子已经答应帮他将信带去金匾城,不过应承他后,就再没出现在谢景行面前,而此时谢景行面对的却是安淮闻。这信他到底是该现在就掏出来,还是等着哪日遇到黄娘子再说?
谢景行咬了咬牙,后面一段时间他的时间都会耗在工部,怕是腾不出空去找黄娘子,手伸进怀里,掏出信,视死如归地递到了安淮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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