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护侯三个儿子,两个汉子一文一武,剩下的还是一位小哥儿,真是让人羡慕,不过想到自己唯一还剩下的小曾孙,他也不需要他有多出息,能一生平安他就满足了,郑国公看向英护侯的眼神里带上了些物伤其类之色。
当年他的孩子战死时的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何尝不理解英护侯此时的感受。
儿子居然得了一向严肃的郑国公的称赞,可此时安淮闻和皇帝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袁松云见安淮闻焦心得脸色发白,垂下头道:“之后安将军便以身为饵,一直吊着身后的追兵,在路过一处砾石台地时,让我隐在山石后,他们将人引开让我回来报信,之后再发生何事我便不知了。至今为止,也再无安将军的消息传来。”
安淮闻身体晃了晃,被他身旁的大人撑住,担忧喊道:“安侯爷。”
安淮闻将眼神投向了坐在御桌上的泰安帝,泰安帝的眼睛隐在旒后,隐隐绰绰间,眼神谁也看不清楚。
郑国公叹息一声,出列对着泰安帝行礼,道:“金匾城还被西戎人围困,安将军不知所踪,金匾城所有大炎朝兵士群龙无首,现在当务之急是在派一位将军过去主持大局,还请陛下即刻下令遣人过去金匾城。”
李大壮眼神一亮,这便是参将大人派他来京的目的,他也跟着道:“陛下,虽然安将军为金匾城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可却不知能持续到何时,请陛下尽快决断。”
孔起元根本没有看泰安帝,而是看向对面武将行列,“各位将军,有谁愿前去?”
武将凋零,几个稍稍年轻些的对视一眼,垂头不敢出声。
西戎军来势汹汹,牧大将军已逝,只剩下残兵败将的牧家军和金匾城从无战场经验的士兵,他们去就是送死。
几位头发花白的老将无奈摇头,他们就是想去,可身体也支撑不了了。
何怀仁脸色难辨,事已至此,他必须得派人去接手鲁平威的烂摊子,而且,西戎二王子出尔反尔,必须要阻止他透露之前的交易,他们的谋划绝不能败露,也不能功亏一篑,他往前走了一步,“不若吴将军去吧。”
吴将军站在武将最后,他资历浅,是由何怀仁一手扶持起来的,可现在也不过只是勉强能进朝会参会。
李大壮脸色一变,没有说话,可谁都能看明白他的不乐意。
孔起元将视线落在他脸上,“怎么?吴将军不行?”
李大壮眼露愤恨,鲁平威是谁的人,大炎朝谁不知道,还有之前的孔青雄,也与何怀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只是一个把总,这大朝殿中任一位官职都比他高,可他还是恨恨道:“此次鲁平威几乎将金匾城所有百姓和士兵的命亲手送到西戎兵的屠刀下,所有士兵和百姓都对他深恶痛绝。”
“若不是安将军临走前说要保他一条狗命送来京城受审,金匾城的百姓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守边城陷落,牧大将军和两位牧小将军甚至牧家军牺牲的将士们定也与他有关,他们更是欲食之肉寝之皮,一个鲁平威,一个孔青雄,再去金匾城的人决不能是与之有关的任何一位。“
他好歹还是没将话说得太直接,可谁不知道他的意思,说的是不能与鲁、孔二人有关,不若说是决不能与太后和何怀仁有关。
何怀仁黑沉沉的眼神定在李大壮身上,压迫力极强,李大壮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却硬撑着不改口,甚至还扯着声音喊:“金匾城所有百姓和将士都不敢再让一位可能包含祸心之人进城。”
他抬头看了看泰安帝,咬咬牙狠下心,直说道:“还对太后、晟王甚至陛下也颇有微词,若不是安将军,我们怕都已曝尸荒野了,”
他本就是个直性子,胆子也大,这才是参将大人派他来而不是其他机灵的同僚来的原因,他敢说,也不怕得罪高高在上的这些人。“若是再派与太后、晟王和次辅有关的人过去,怕是金匾城百姓和士兵们都会不服。”
张文进厉声喝道:“大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胆敢对陛下和太后不敬,还不快将他拖下去。”他有意避过了晟王和何怀仁,可却愈发显得欲盖弥彰。
所有人都是一愣,忍不住看向了何怀仁,何怀仁握紧拳,脸上未变,眼中却闪过一丝恼怒,闭口不言。
就在殿外御林军要抓人时,孔起元开了口,“下去吧。”他能理解金匾城军民的愤恨,他们保家卫国,浴血拼搏,却接二连三被自己人捅刀子,有怨言也是应当。
李大壮逃过一劫,可还是没有改口。
郑国公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最后他只得再出列,“陛下,那便让老臣去吧。”他这位老骨头勉强还能动弹。
泰安帝终于动了,点了点头。
孔起元也没有反驳,除了郑国公也再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了,他看向李大壮,“如何,郑国公前去金匾城,你还有金匾城军民可能满意?”
李大壮脸上露出喜意,连连点头,“皇恩浩荡,谢陛下隆恩。”
他们已将军报送上,朝堂接下来的事情再与他们无关,他们便退出了文渊殿,下去休整,留下朝堂重臣继续商议。
粮草,援军……一条条举足轻重的政令被朝臣商议出来。
本合眼养神的郑国公等殿中大臣们全部话落后,就快要散朝时,站出说:“陛下,听方才李大壮所言,金匾城百姓和士兵怕是对陛下和朝堂都有所怨言,还是需要派遣一位皇亲与我一同过去金匾城安抚民心才好,也能鼓舞士气,与戎人这场仗绝不可能短时间结束,若是有怨又无士气,时间久了,我也怕是回天乏术。”
泰安帝头疼欲裂,今日的朝会已进行快三个时辰,他快坚持不住了,眼前已经出现了虚影,可他焦心如焚,咬了一口舌尖,强自清醒,“你欲让谁同你前去?”
何怀仁本就恼怒,此时更是扭头看向郑国公,冷声道:“皇室现在只剩下皇帝陛下和晟王,郑国公是想让陛下御驾亲征吗?”
郑国公却摇头,“陛下乃是一国之主,不可轻易离开京城。”他们这位皇帝陛下是什么性子,没人不知道,绝不可能去金匾城,“就劳烦晟王殿下跑一趟吧。”
何怀仁立即反驳,“不行。”
如此危险,若是晟王一去不回,他们所有筹谋都将化为乌影。
方才李大壮的话回荡在脑中,他冷笑一声,“方才李大壮之意,金匾城军民可都不让与我和太后有关的将军过去金匾城,晟王是我的外孙,更是太后之子,送他去不是更遭金匾城百姓的怨言吗?”
他心中恶意翻涌,看向英护侯,“安侯爷是大炎朝驸马,也是皇亲,更是安将军之父,他前去不是更合适?”
安淮闻因安庭轩失踪而苦身焦思,此时被他提及,一时半会儿都还没回过神,甚至还有些意动。
郑国公蹙眉沉思,何怀仁虽有私心,可他之话也有道理,不过他还是摇头,“安侯爷虽是驸马,但到底没有皇室血脉,不能代表皇室前去。”这时才真觉出皇室凋零的害处。
何怀仁心头急躁,绝不能让晟王前去金匾城,他思绪飞转,该如何阻止?
不只是他,朝堂众人俱是低头沉思,皇帝不会前去,晟王不能去,安侯爷没有资格代表皇室,那还有谁?
“我去。”清脆坚定的声音先传进众人耳中,紧接着才是一道修长如翠竹,冷着脸却不掩其精致眉眼的小哥儿大步走了进来。
就算八年不见,可所有人只看着这张脸便知道他是谁,那位被长公主、安侯爷以及泰安帝捧在手心的长公主之子,安屿。
第153章
“屿哥儿。”安淮闻惊讶到几乎控制不住声量,他颤抖着往前走了一步,这真的是他已经八年未见的小儿子,他的小哥儿居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泰安帝猛地站起身,“屿哥儿。”这是他在朝会中第一次发出如此大的动静。
殿外的御林军首领紧随屿哥儿进了大殿,跪在地上请罪道:“陛下恕罪,属下拦不住屿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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