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最前面的韩回舟才真算得上是君子,脸上心里都是一片坦然,过来这边单纯是想要与谢景行以诗会友。
他对着谢景行拱手邀请,“天朗气清,风和日丽,谢兄难道就不想一抒心中豪情吗?”
“豪情?不,他只想安安分分在这里坐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大家若是能忽略他的存在就更好了。”
不过真君子与假君子都出言相邀了,谢景行确如吕高轩所说,由不得自己,只得起身,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一左一右伸出手,将旁边的好友也拎了起来,假笑道:“不若我们一同前去?”
丘逸晨眼中的幸灾乐祸还没完全浮起来就转换成了惊慌失措,怎么又要他作诗?这几日他作的诗都可以出一本小的诗集了,放过他不行吗?
吕高轩暗叹一口气,几年了,还不了解谢兄吗?谢景行看着光风霁月,能担大事,可却有忒多的坏心眼儿,让人敬佩的同时,又让人恨得牙痒痒,不过却都是在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情上才会如此,着实让人又爱又恨。
丘逸晨被他拖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恨恨地盯了他两眼,吕高轩却显得很是沉静,在一行人过来时,他就已经想到后续了,谢景行抓他时,他直接就顺势而起,不像丘逸晨毫无准备。
自然,一行近八十人,绝不可能就待在水月亭里面挨挨挤挤站着,众人一起其乐融融地到了风响亭外,行去了旁边的小道上,湖边一圈都铺着有青石砖,但并不是一块一块严丝和缝拼合在一起,而是散乱着拼成一条条小道,中间仍是夯实的泥土。
走在上面感受清风的吹拂,通州府学的游息区中亭多,池多,可最多的却是柳树。
旁边绿柳垂落,随风飘扬,谢景行就算是被迫营业,此时也觉得心旷神怡。
不过,正是因为风景多样,可供写诗的景也多样,刚才其他人作诗时,有的学子写花、写水、写柳,甚至有人为半空中飞扬的蜜蜂做了诗。
这时,一行人围站在湖边,秦学子自告奋勇先对着众人一揖,他这时已将方才丢的脸全然抛在了脑后,脸上带着浮夸的笑意,甚是热情地道:“谢兄之文章在场不少人都已是见识过,相信都是有所不如的。”
他一句话,将方才被杜留良带着的其他四府学子也包含在内,其他四府学子自是莫名,有人还生出了不服之意。
可他却恍若不知,更不给谢景行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谢兄的诗,我等也恐有不及,不如我先抛砖引玉一首,免得谢兄出手后我再不好献丑了。”
谢景行就这么被他立成了靶子。
谢景行神情不变,光明正大地看着他,眼神明若观火。
方才在丘逸晨的斋舍的学子听了他的话,并没觉得有何不对,因为他们也有些忧心,有的甚至还觉得待会儿自己若也要作诗,最好也得在谢景行之前,免得丢人。
只有方才不在场的学子斗志昂扬,非要将这人口中的谢景行比下去不可。
秦学子心里一虚,连忙移开眼,望向湖中的碧荷,沉吟片刻。
初夏时,能作诗的都是这些应季的物事,就算是方才他们做的诗,不少也都是往日准备好的,此时他不过是装装样子,他早在来通州府学之前,就以“荷”为题写了几首诗,还让府学的教官帮着修改过。
帮他修改过诗的教官可不是平常人,以诗闻名于安平省,在华夏诗横空出世之前,若是安平省有人想要在书、画、扇上题诗,首先想到的就是此人。
他帮助修改过的诗质量堪称上乘,若没有华夏诗的出现,秦学子甚至会说堪称极品,不过有了华夏诗做对比,这大炎朝所有人写的诗都不在有此评价。
现在,能被称之为极品诗的,也唯有华夏诗了。
他不认为这里的学子们能写出堪比华夏诗的佳作,他的诗自然是能独占鳌头的,秦学子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谢景行就看着他装,已经做好准备听到一首他早已准备好的诗了,可先传进他耳中的,却是一旁的小道上正行过来的女子和哥儿的声音。
出声的哥儿他极为熟悉,熟悉到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现在那张明艳精致的脸上是何等灵动的神情。
同他说话的女子的声音他自然也熟悉,一旁的丘逸晨已是将脸上淡淡的恼怒抛出脑后,一脸期待地望着那边。
所有人都驻足侧首,看向垂柳深处。
为首的是苏夫子,四年过去,她仍像是毫无变化一样,脸上温婉笑意依旧,发丝乌黑,唯独眼中沉淀着岁月的痕迹,能看出她上了年纪。
后面跟着的就是文清苑的数位学子了,屿哥儿、时梦琪并肩走在一起,后面则跟着温嘉、白苏、潘婧雪,五人挨在一起,行在人群中间。
发现这边有一群汉子学子时,屿哥儿心里就升起了淡淡的期待,果然,走近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湖边人群中的谢景行。
他眼神亮晶晶的,悄悄地踮着脚往湖边探头,笑得眉眼弯弯。
其实不需如此,他也能瞧见谢景行,他是哥儿,哥儿的身高本就会比女子长得高些。
自然,屿哥儿可不矮。
谢景行现在的身高还是五尺有余,不过比之前又长了不少,换用现代的身高算法,已是接近一米九了,在整个府学中,比他高的也不过两三人。
说到身高,这也是让谢景行觉得高兴的一点,许是各种穿越而来的前辈改善了大炎朝人民的基因,也可能是大炎朝饮食文化发达,大家吃的都不差,所以各个身高都不低,就是女子,长到一米七的都有。
而屿哥儿的身高将将齐他耳朵,算起来也有一米七几了,在过来的一群女子哥儿中,属实瞩目。
再加上他眉眼精致,长开后更是明艳大气,他做出这样的动作,让不少人更是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对上他那张笑颜,以往未曾见过他的来自其他七府的学子们不少都红了脸,看直了眼。
不过很多人再一看他的身高,心里却默默暗叹一声,“可惜长得太高了。”
说起来,大炎朝的女子哥儿都不愁嫁,若是地坤,更是被众汉子趋之若鹜,不过许是由于过往的影响,大家还是更爱身体柔软的女子,若是小哥儿,也是以身体细软为美。
不过,因为前十年体弱多病,屿哥儿的身高受了些影响,而谢景行长得高,在谢景行刚开始身高猛增时,屿哥儿亲近谢景行,处处都想与他一样,也念叨着要长身高。
屿哥儿嚷着要长高,心疼他的黄娘子如何会阻拦,又是问大夫,又是凭着过往经验,连民间杂方都使了不少,再加上谢景行和屿哥儿可以说是因为羊奶粉结缘,两人认识后,屿哥儿自然也喝了不少羊奶粉,之后又因为吴老大夫的妙手回春,身体完全恢复,身高本就在往上长。
后来,谢景行带着他做运动,他康复后,以往被家里人各种药补、食补奠下的基础也开始发挥作用,长得也不比谢景行慢多少。
比着其他的女子、哥儿,屿哥儿确实高了不少。
屿哥儿才不在意其他人如何看他,只看得见谢景行。
他们并不是空手而来,除了苏夫子,其他女子和哥儿手上都拎着一个提篮,提篮里装的是什么,他们两方离着还远,并不清楚。
苏夫子看到他们并没有改变神色,也没有带着身后的学子们避开,而是直接走了过来,眼波流转,最后对上了谢景行,“不知诸位在此,打扰了各位雅兴。”
谢景行知道苏夫子待屿哥儿一向很好,上次屿哥儿从屋顶上滚下来,他情急之下跳去了文清苑,苏夫子也没有追究,将他们送到院长室时,还帮着求了情。
不然,他们哪里只用写五百字的检讨,以山长的恶趣味,一千字都是少的。
是的,在府学待了几年后,不止夫子,待久的学子们也知道山长的秉性了,不过,学子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尊重依然,甚至更加亲近。
而谢景行对苏夫子也是如此,他拱手行了一学生礼,恭敬地道:“苏夫子言重了,是学生们扰了夫子的教学,我们这便离开。”
他们走近之后,谢景行看到了学子们提篮中放着的东西,有各式颜料,有卷成一圈的上好宣纸,也有不同材质、大小和规格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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