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看谢景行将茶杯倒满后还欲起身去为坐与他对面的萧南寻添茶,立即起身接过谢景行手中的茶壶,转到了萧南寻那方,麻利地将萧南寻手边空空的茶杯重新添满。
萧南寻见他动作,才想起问他的来历,他是知谢家原是并无此人的,而且谢景行也从未为家里添过侍从。
谢景行拍了拍元宝的肩,他此时已经重新坐回凳子上,笑道:“元宝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你便将他当做我家中小弟看待便可。”
萧南寻摇头笑道:“要是你家里那对双胞胎知道你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又多捡了一个弟弟,怕不是得闹翻天。”
元宝插嘴,“不会的,我是老爷的侍从。”又看向谢景行,“老爷的弟弟也是我应该服侍的少爷。”
再看他这般固执,谢景行也不反驳,只拍了拍他的头。
茶足饭饱,从窗外看出去,天已是黑了,不过到底是繁华的京城,街道两旁尽是高高悬起的大灯笼,烛光亮堂堂的,看着跟白日也没太大差别了。
叙旧还有的是时间,三人准备回去安平会馆,正当谢景行要从长凳上站起时,他们旁边的那处空桌上来了两位客人。
刚一坐下,便开始大声交谈,而谈论的居然就是才被押送进京没几日的鲁平威和西戎人。
“吴兄,你肯定也听说了今日三司会审鲁平威一事吧?”
“王兄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三司会审这等朝廷机要之事,是只允许朝廷大官们在旁倾听的,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从哪里知道消息?”紧接着话头一转,“唉呀,王兄你就别卖关子了,知道你那小舅子在刑部当差,你快说说。”
那姓王的汉子脸上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显然是因他有一个刑部的亲戚而无比自得,清了清喉咙,等见到酒楼二楼几乎所有客人都在等着他继续,他才重新开了口,“鲁平威今日确实被审问了,不过啊,今日刑部和都察院一同审问鲁平威时,他咬死不肯承认他通敌卖国,只说是去往金匾城之后,西戎人单方面联系他,想与他联手杀了西戎大王子,他只是顺势而为,并不想与西戎勾结,还大喊冤枉呢。”
他话语声洪亮,能让酒楼二楼之人听得清清楚楚,更遑论是就坐在他们旁边的谢景行三人了。
吴大往急声问:“然后呢,难道就奈何不了他?”
王工业用手拍向面前的桌面上,唱念做打地道:“哪里就容他这般逃脱,都察院的大人当即就将西戎人的供词甩在了他面前,那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写着西戎人的招供,西荣人亲口指认却是鲁平威与他们勾结的。”
不止如此,他脸上表情更是夸张,满是不屑,“那上面甚至还写到,西戎人根本没将鲁平威放在心上,只当他是被他们伸过去的饵钓上来的一条狗,能为阿那日除掉西戎大王子是他的荣幸,本来就是准备在攻下金匾城后给他一个恩赐,留他一个全尸,可没想到他如此不顶用,连一道城门都打不开。”
吴大往脸上先是露出一个笑,“那这鲁平威是逃不掉了,就应该将他绳之于法。”紧接着脸上又涌出愤怒,“就算鲁平威该死,可这些西戎人也太过猖狂了。”
边上有不少侧耳倾听的人赞同地连连点头,有人还说道:“任他再如何猖狂,可还不是被安二少爷抓住,押送来了京城了吗?”
“可不是。”
谢景行却注意到在其他人群情激奋时,王工业却又收敛了方才脸上的不屑,转而露出一副可惜的神色。
等其他客人话落,王工业动作很是明显地连连摇头,嘴里唉声叹气道:“可惜呀,可惜。”
吴大往连忙追问,“难道这样还不能给鲁平威定罪?”
王工业又重重叹了口气,“可不是嘛,鲁平威无论如何也不认罪,负责审案的刑部大人也提起都察院拿来的供纸上全是西戎人一念之词,并无证据,若是西戎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万一西戎人随意指认说朝堂哪位重臣与他们勾结,难道要将整个朝堂所有人都抓来审问吗?”
“对啊,空口无凭。”吴大往急得直拍大腿,“难道就让鲁平威逃脱了吗?”
这时王工业才又露出一个笑来,“怎么可能?”
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后,他终于说道:“就算鲁平威不认罪,与西戎人合谋杀死西戎大王子一事可是他在金匾城百姓面前亲口承认的,而且就算是被胁迫,他也差点打开了金匾城城门,险些将金匾城拱手相让于西戎,任他再喊冤,也是脱不了罪的。”
这时他才算是露出了些真情实感来,“就是可惜只被判了个抄家流放。”
谢景行听到此处已是准备离开了,可没想到萧南寻坐在对面,手紧握成拳,脸色莫名,在谢景行出声招呼他前,一掌拍在桌面上,“明眼人都知道其中的阴司,偌大一个大炎朝朝堂,居然没有一位大臣提出这鲁平威身后的太后和晟王吗?”
萧南寻并没有刻意降低话语声,不过因为酒楼二楼许多人听见鲁平威的判决之后过于激动,谈论声不断,听到萧南寻话之人只有谢景行和元宝,以及紧挨在他们旁边这一桌的吴、王两个汉子。
王工业脸上露出一丝惊恐,连忙扯了一把萧南寻,“这位公子可知祸从口出,你可注意着点吧。”虽然现在太后一党比之长公主弱势,可也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随口指摘的。
萧南寻皱起眉,王工业看他还想要说些什么,连忙拉起吴大往,连饭菜都顾不上吃,急急忙忙离开了。
王工业小舅子在刑部当差并不是乱说的,自然也比一般百姓了解朝堂之事,别看现在太后和何怀仁暂时蛰伏,可只凭泰安帝无后,现在朝堂已有不少保皇党变得摇摆不定,就指望着晟王后院呢。
谢景行走至萧南寻身边,看着急急忙忙离开的二人,“走吧,萧兄,我们也该回会馆了。”
一路沉默回到会馆院子,临到分别之时,谢景行就要跨进房门,萧南寻却突然道:“难道就没人能奈何得了太后和晟王吗?”
谢景行这时确定了他的这位萧兄,不知因何原因,对太后和晟王有些不满在心,见他一半侧脸完全全隐在黑暗中,神情晦涩不明,谢景行垂下眼道:“只要有心人够多,这世上没有不可能之事。”
萧南寻猛地转过头,眼神灼灼地盯着谢景行,良久,笑道:“谢兄所言是极。”
谢景行没再多说,带着站在他身旁一直垂着头没有言语的元宝回了房间。
夜已深,该睡觉了。
久悬在心头的红衣大炮进展甚大,谢景行本以为今晚会是一个很好入眠的夜晚,可他才睡过去,便被不知从何而起的心慌惊醒,他莫名其妙坐起身,走去外面桌上喝了杯凉茶,那冰凉直从喉间凉到了心里,等卸下心中烦躁后,谢景行才能勉强重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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屿哥儿坚持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铁蒺蔾被蜂拥而上的敌军踩在脚下,不顾脚底疼痛将之全部踩入地底,好让后面的骑兵能顺利通过。
鹿角木也不过是只阻挡了骑兵片刻,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西戎骑兵越过了鹿角木,不过才往前冲了两三丈,为首的西戎士兵脸上残忍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便已连人带马整个人跌进了陷马坑,后方人避之不及,也跟着栽了下去,不多时地包中削尖的鹿角枪上便串满了西戎人马的尸体。
一阵又一阵的箭雨从城墙上射下,手舞砍刀的西戎士兵便从马上栽了下去,一时之间,城门外尸山血海,满地的残肢断臂被马蹄踏成了肉泥。
城下也有箭矢飞射上来,屿哥儿站在垛口处,边上袁松云和另外几位亲兵持着盾牌将他周身护得密不透风,而屿哥儿手持弓箭,瞅准空子便弯弓搭箭,就算已经入夜,可城墙上高燃的火把足以让屿哥儿看清楚在西戎军后方的阿那日和干木拉等西戎军将领。
阿那日被他身旁的西戎军将士们保护得很好,可其他将领只要稍微露出一丝空隙,就逃不过屿哥儿射过去的箭矢。
阿那日几人居然就这么被拦在了西戎军后方,前进不得,干木拉气急败坏地连往城墙上那抹白衣人影射去了好几支箭,可无论他如何愤怒,箭矢也没能进得了屿哥儿身周三寸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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